可现实终究成不了梦境,黎瑛雪率先打破了宁静。
“大都督,小安,我先告辞了。”
尽管一直以来,黎瑛雪很少将谢黎两家不太和谐的关系放在心上。然而,视而不见装聋作哑不能改变现实,此刻的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谢洵虽与黎崆不对付,却不至于因此为难他的女儿,面色平静地向黎瑛雪点头示意。
“爹,我……”谢安白看着谢洵,一时语塞,往事历历在目,不知从何谈起。
“宁儿,在晏清,你是不是受委屈了?”多年来,谢洵不断派人查探谢安白在晏清山庄经历了何事,却始终没有确切的答案。然而,谢洵和尹缨都不相信她是因为任性才多年不归。
谢安白垂着头,眼神闪躲。
谢洵心疼地看着病恹恹的女儿:“是爹不好,当年是爹没能护好你。”
谢安白抿唇抬头望向谢洵,轻轻摇摇头:“当年之事,是我的错,我不该任性不回京,害爹娘担心这么多年。”
谢洵刚要开口想说些什么,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异响,似乎是砖瓦被碰落下来,砸到窗棂之上。
柳妤听到动静,浑身的汗毛都警觉地倒竖起来。谢安白如今的状态,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闪失,暗处的敌人来去无踪,她必须慎之又慎。
窗外的异动和柳妤过激的反应都落入了谢洵眼里。
“是谁?”谢洵盯住蓄势待发的柳妤,从得知谢安白中毒到现在,谢洵还没来得及搞清事情的原委。
柳妤眯起眼睛咬紧后槽牙:“害小安中毒的人。”
她是来看我有没有死的吗?谢安白艰难地转身,满眼不甘地望向窗外。
“中郎将,解药在窗棂上,您自取。”
一个熟悉的低沉女声在窗外响起,谢安白下意识抬手想摸佩剑,却因乏力落回床榻之上。
待谢安白再回头时,谢洵和柳妤早已一个箭步冲出院门。
静谧无声,只有一只瓷瓶被放在窗棂之上,二人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谢洵和柳妤对视一眼,没有在漆黑的夜幕中像无头苍蝇一般追赶消失无踪的敌人,带着瓷瓶回到了房中。
“陈太医,你看看这药能否解小女的毒?”谢洵将绛红色的瓷瓶交与陈太医,焦急又期待地问道。
陈太医将瓶中的药丸倒进一只碗中,端详了一阵,颇显顾虑地看向谢洵:“大都督,请恕在下无能,这药是否有效,需溶于水中,与令爱之血混合方能得知。”
言下之意,就是要放谢安白的血。
“无妨,陈太医请便。”床榻上,一直沉默的谢安白出声道。
陈太医却没有动作,神情复杂地盯着那一粒豆大的药丸。
“陈太医还有何顾虑?”谢洵看出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陈太医深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微微蹙眉,缓缓吐气道:“若要确定此药是否可解令爱体内之毒,需日日放血浸泡此药,持续半个月。只是等到那时,即便能解毒,令爱的四肢也再也不能动了。”
言下之意,若谢安白不想变成废人,只能以命相赌。
“这药丸气味奇特,混合了许多种草药,我只能浅浅分辨一二。”陈太医微微垂着头,“我知此药内服,只是眼下,若有人存心害她,令爱便是神仙难救。”
陈太医字字句句戳得谢洵心口生疼,他不知是否该当没有见过这瓶所谓的解药。
“喂给我吧。”谢安白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轻轻响起。
陈太医睁大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看谢安白又看看谢洵,不知自己应该做什么动作。
“若我死了,这便是我的命数。”谢安白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柳妤和谢洵像是早已猜到了这样的答案,不约而同地用力闭了闭眼。
良久,谢洵轻叹一口气,自言自语般挤出几个字:“就依她。”
说完,谢洵背过身去,用衣袖拂过眼角的泪水。
柳妤知道这样的场合下,她的话毫无分量,也深深明白谢安白只要有一线生机便不会甘心变成一个废人。此刻,她只能抱着一肚子乱七八糟的思绪缄口不言,祈求神明眷顾一次这个历经磨难的少年。
陈太医心下了然,将碗中的药丸递了过去。
谢安白用两根手指捏起黄豆大小的黑色药丸,脑海中走马灯般地闪过无数场景:幼时父母兄长带她看花灯,与黎瑛雪分享桂花糕,在晏清山庄与奚芫一同习武,师娘手把手教她武功,与柳妤一起经历的无数艰难险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