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蕊遮在面纱下的神色未有丝毫变化,连语气也是淡淡的,
“前尘已尽,我不愿再和他有过多牵扯。”
龚乐工听罢倒并不吃惊,只是盯着她的面容看了须臾,才妥协一般随口道:“随你吧!”
白蕊朝他浅浅施了一礼,语气依旧是无悲无喜:“多谢!”
她说罢转过身抱着琴向外走去,龚乐工在她身后开口道:“最近风大,小心些!”
白蕊微微侧过头:“我知道。”
白蕊这边刚走出龚乐工的屋子,那边莲香便走了上来。
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白蕊也不理会,自顾自往楼梯上走,莲香跟着她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道:“那小乾王今日又来问了,你若是有空……”
“没空”
白蕊拒绝的很是干脆。
“小乾王已经接连问了好几日了,总那么搪塞也不是回事啊!”
白蕊闻言顿住了脚步,回头道:“你就说我身体不适。”
“是倒是”
她这几日脸色一直很差,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可架不住萧方镠日日派人来问,莲香只能日日换着借口搪塞,时间久了她也是心力交瘁。
莲香正要追上去再劝,不成想走到楼梯转角的白蕊忽然顿住了脚步,莲香正觉奇怪,一抬头却见二楼的楼梯口,一个眉目英武轮廓坚毅的男人正不错眼珠的盯着她们。
或者说盯着白蕊。
此人正是莲香方才提起的小乾王萧方镠。
萧方镠眼中满是阴骘之色,他一步步踱下楼梯,白蕊则抱着琴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撞在了转角处的栏杆上。
萧方镠在距离白蕊一尺前停下了脚步,高大的身影被身后的光线一晃,在她头顶投射出一个巨大的阴影。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森然地盯着她。
“你就是白蕊?”萧方镠问道。
白蕊停了好一会儿才垂下眼答了一声:“是”
片刻后他嗤笑一声:“你还真是难请,本王接连请你四五日都没能得见你一面。”
他面上虽然笑着,可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
白蕊抱着琴的手有些抖,她将用力的抱紧怀中的琴,强自镇定的给行了个礼:“白蕊近几日身体不适,是以减少了会客。”
萧方镠斜睨着白蕊:“我怎么听说你昨日还去了罗府?”
白蕊稳住声音道:“罗大人早就有约,而且又是老主顾,只得带病前往,。”
“是吗?”
萧方镠索性不再装了,上前了一步将白蕊彻底逼进角落:“我怎么瞧着你长得像我一位故人?”
白蕊的身形明显僵硬了一瞬,莲香在一旁见情势不对,连忙上前赔笑:“天下相像之人何其多,认错了也正常,”
萧方镠没动,目光仍旧死死盯着她的面纱上,白蕊此刻也平静了下来,接道:“客官估计是认错了,白蕊自幼长在乐坊,虽略识些音律,奈何见识浅薄,恐入不得贵人的眼。”
她说罢朝萧方镠微微欠身,便抱着琴打算从侧方走出,然而刚走了两步,身侧之人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白蕊怀中的琴落地,发出咚的一声响。她尚未反应过来,紧接着遮面的素纱便被扯下。
没有了遮挡的绝世容颜,终于可以堂而皇之落入旁人眼中。尽管未施粉黛,肌肤依旧状若凝脂,眉若远山青黛,目若春水含波,高挺的鼻梁下便是那秀巧的丹唇,这些一起形成了一张几乎完美的脸,只是此刻,那平缓的长眉紧蹙着,一双眼里面满是惊恐。
萧方镠先是一愣,随后大怒道:“云苕,果然是你!”
白蕊也是一怔,随后便恢复了神色:“我不是什么云苕,你认错人了。”
她冷静的抽回手腕,却在半空被萧方镠再次抓住,他丝毫没理会她说了什么,只是直瞪瞪的盯着她,眼中满是燃烧的怒意。
“我当初给了你一条生路,谁成想你竟这样自甘下贱……”
“放开我……”
白蕊拼命挣扎着想要将手腕再抽回来,奈何萧方镠的手像是铁钳一样死死禁锢住了她。
白蕊见实在挣脱不开,反而平静了下来,她微微喘息着,语气格外冷淡道:“殿下若是想听曲便去找他人作陪,白蕊病了这几日不接客,还请殿下不要为难。”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让周围人都听了个清楚。
方才两人的争吵声吸引了附近的一些看客向这边围拢过来,其中不乏有人认出萧方镠,大部分人未听前因,现在再听白蕊这样说,一时皆向萧方镠的方向投去好奇的目光,同时传来的还有底下人议论纷纷的声音。
“那不是小乾王吗?这是在干什么怎么还把白蕊面纱扯下来了?啧啧,那容貌还真是倾国倾城。”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这两日白蕊病了,小乾王则点名非要她出来唱曲。”
“是吗?这不是强人多难吗?堂堂小乾王竟在此地为难一个妓子?”
底下人议论纷纷,只是谁都没敢上前。
萧方镠身后一个护卫模样的男子实在听不下去了,上前劝道:“殿下,这么多人看着呢?您要不……”
莲香也一脸愁色的上前试图劝阻:“我那也有几个唱曲好的,要不小乾王您……”
萧方镠双目猩红,他一把将白蕊推到地上,转头对莲香道:“这个人今晚我包了,你要多少钱?”
莲香一顿,她神色慌张的看了眼地上的白蕊:“她,她今日……”
“不过是一个自甘下贱的娼妇,就是要钱罢了,承定,回去给她取一千两黄金。”
萧方镠身后,方才说话的那名护卫面露迟疑:“殿下……”
萧方镠厉声道:“还不快去?”
“等等”
说话的人是白蕊。
她在莲香的搀扶下从地上站起,清寂的眼眸直视着萧方镠,里面不见丝毫惧意。
“我今日身体不适,不想见客,乾王殿下还是请回吧!”
萧方镠压抑着满腔怒火:“你不要不识抬举。”
白蕊别过目光,神色寂然:“我白蕊虽沦落教坊,为人所轻贱,也绝不受嗟来之食,乾王殿下生意白蕊不做,请回吧!”
“你……”
周围人听闻此言皆变了脸色,有的甚至忍不住惊呼出声,她小小一个妓子竟敢当中拒绝小乾王,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萧方镠再也压制不住怒火,一把抓起白蕊前襟,大怒道:“贱人,你说什么?”
白蕊直视着他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我说,殿下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