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沉默了,所有人都不再敢开口,只有孙绍杰的啜泣还在殿中回响。
“看来是冤枉他二人了。”太后沉默良久终于开了口。
“皇帝,你看此事应如何处置啊?”
萧方钰被太后这么骤然打断心中不免有些不服。但太后既然开口问了,心中自然是有了打算,他不敢忤逆太后,只得道:“母后有何高见?”
“何常一事,刑部的人渎职在先,孙绍杰不能驭下,难辞其咎,该当论罪!”
萧方锐一听这话都要气炸了,何常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真正负责看守大理寺监牢的江岭平安无事,反倒是八竿子之外的孙绍杰挨了烧。
按理来讲,岑琛指责看守何常的刑部狱卒渎职还有些靠谱,后面牵扯到孙绍杰那就纯属胡搅蛮缠了,他那么大一个刑部侍郎哪能整天盯着几个看着监牢的狱卒,这中间搁的可不是一级两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后是想将渎职的名头扣在孙绍杰头上,借此事盖过何常的死。不过是因为孙绍杰是崔俭的外甥,太后此举一来可以保全同属魏党的江岭,二来可以翦除崔党在刑部的羽翼!
这个老虔婆!
他可不和萧方钰一样,只敢暗中腹诽,上前一步就要同太后争论,好在崔俭是个明白人,见身前的萧方锐有所动作,立刻拉住了他的袖子。
萧方锐回头,只见崔俭缓缓冲他摇了摇头。
萧方锐虽然目中无人,但他对这个岳父倒是一向敬重,他顿了一瞬,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到底没有再说些什么。
岑琛忙完这一遭,回到岑家老宅已是下午,他回去的第一时间便是探望慕之,但慕之还睡着,他也没敢上前打扰。听阿柳说慕之中午的时候曾醒过一回,吃了点东西就又睡了。
岑琛听罢松了口气,他昨夜一宿未睡熬到现在也着实是困了,回府之后便睡了一觉,这一觉便睡到黄昏时分,醒的时候正赶上萧方铎来看他,而他身后还跟着满面尘风的江岭。
这又是怎么了?
岑琛连忙让开门口让两人进去,江岭进门后便将房门关上,他见四下无人,低声道:“小侯爷,何常确实不是暴死。”
岑琛一怔:“查出来了?”
江岭点头:“是中了毒,本来仵作没验出来,但我不放心又亲自查了一遍,发现他的饭食格外酸腐,之前我曾吩咐过,不要给他吃得太差,当时心下生疑,便取了一点用银针试毒,但银针不显,后来我还是不放心,正好我同御药院一位姓祁的医官关系不错,便请他验了一验,结果还真验出了问题了。”
岑琛没言语,听江岭继续讲,他跑了一天,此时渴得冒烟拿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缓了口气又道:“是一种叫无明的奇毒,提炼自一种大漠深处生长的无明草,此草会有股酸腐味,本是从西胡那边流传过来的,牲畜食之无事,但人若误食须臾便可毒发,死状与人熟睡无异,此毒银针不显,故而知之者甚少。”
“西胡?”
岑琛喃喃道:“西胡的东西怎么会流传到这里?”
萧方铎又对江岭道:“那昨日那几个看守的大理寺差役你可曾查过?”
“他们都跟了我好多年了,我本来也不相信他们会做出这种事,但验出无明之后,我……”
江岭摇头叹气:“我隐约知道下毒的人是谁,但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等等,”
岑琛一挥手:“先别急着处置……”
萧方铎回头道:“怎么?”
岑琛道:“你们不觉得蹊跷吗?”
萧方铎一愣:“什么意思?”
岑琛看向江岭,转而又将目光投向萧方铎:“从咱们进京到现在先是户部侍郎韩知本下狱,后来是咱们找到慕之想要揭出密信,结果密信在刑部被骗走,唐缙被治罪,再后来咱们好不容易找到了田七这个证人,又说服何常供出真相,但咱们前脚刚走,后脚何常就死了,这说明……”
萧方铎续道:“这说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他一直在暗中掌控着全局!”
岑琛冲他点了点头,江岭在一旁则是听懵了,他看了看两人,忽道:“你们……是说何常不是崔俭所杀?”
岑琛笑了一声,不打算瞒他:“江大人想想,若真是崔俭所为,他应该趁刑部的人在时给何常下毒才是上策,何常虽关押在大理寺,两拨人手一起值守时才好鱼目混珠嘛,为什么要留这么大的漏洞等着咱们?”
萧方铎看向岑琛,心道他应是有一点最重要的没说,若是何常的死是崔俭所为,那他必然在第一时间便知晓了田七被他们所抓,怕田七供什么才会下毒手。
但这本身就是个悖论,崔党若是能第一时间知晓田七被抓,怎么就不能提前下手灭了田七的口,还要等到田七供什么再来灭口?这其中疑点太多,加上崔党的人接连折损,他们和魏党这段时间可以说是两败俱伤,很明显是有人想看崔党和魏党斗,待到双方斗得头破血流伤筋动骨,他再跳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说……现在咱们还不清楚背后捣鬼的是谁,先不要打草惊蛇,且先看一看,观望一阵。”
岑琛说着停顿了片刻,唇边挂起一抹危险的笑:“他既然在背后搅动这满城风雨,那必然是有所图谋,等着吧,等到时机成熟,咱们自然就知道他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