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方铎与岑琛在正阳门外相遇。

一见面萧方铎便道：“你也来了？”

岑琛一晚上没睡好，他捏了捏额角试图使自己精神起来。

“咱们两个做什么不是绑一块？太后既然宣了你，怎么会少得了我？”

萧方铎沉思须臾：“你可知太后叫咱们来所谓何事？”

“还能何事？”

岑琛一边走，一边低声回答：“跑不了是昨日何常攀上了韩知本，魏党乱了阵脚，叫咱俩来试探口风，探知有没有反击崔党的对策。”

萧方铎点头：“你和我想得一样，听说今日早朝双方在紫宸殿争论不休，魏石山和唐缙更是差点打了起来，太后还赐了他们一人十杖……”

萧方铎声音压得极轻：“那你准备如何？”

岑琛掩袖打了个哈欠，回道：“看看再说吧！”

萧方铎看着他无精打采的样子，纳闷道：“你这是怎么了？昨日你招呼都不打就跳下马车，今日又是这般没精神，姑母罚你了？”

岑琛叹口气，刚要回答，两人却已走到了会心阁前，接引的太监已经赶来，他快速说了句“回头再和你说。”便站直了身子。

两人站在阶下等了一会儿，不多时一个头戴乌纱，紫袍绶带的中年男人缓步而出。

萧方铎见状忙同岑琛一块行礼：“魏相公……”

魏文承也依次回礼：“殿下，小侯爷近来可好？”

岑琛笑着抬起头：“不过是山野闲人哪有什么好不好的……魏相公这是议完事了？”

魏文承看起来神色郁郁，刚升任宰执的喜悦被近来的琐事消磨的所剩无几，他强撑着扯了个笑脸：“不错，春耕在即，同太后议了下相关事宜，回去还要去趟政事堂同几位尚书商议，本相便不多陪了！”

他说罢朝两人一拱手，抬步走了出去。

“魏相公慢走！”

内常侍胡福海一直将魏文承送至大门口，这才回过身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

“哎呦，翊王殿下，小侯爷，您两位来了，太后宣两位进去呢！”

两人被胡福海引着进了会心阁，太后正坐在里间端坐，两人免不了又是下拜施礼，太后见两人道：“不必多礼，快坐吧！”

底下有人看座，两人坐定后，太后才笑着冲岑琛招了招手：“阿琛上前些来，自从你回京后哀家还没好好看过你呢！你也不来拜见哀家……”

她转头看向萧方铎，赞许道：“还是方铎有心，回京就来拜见了……对了，方铎，那宅子住着还习惯吗？”

萧方铎起身回话：“禀太后，都还好，”

岑琛起身向前挪了几步，笑道：“您这是哪里话，先帝驾崩后，我母亲终日流泪，我怕她思虑成疾，前几日都在床前侍奉，再后来又要和子初整理北境事宜，又要每日去先帝灵前祭拜，实在是抽不开身！”

“当然……”

岑琛顿了顿，又笑道：“不管什么原因，没亲自前来祝贺太后娘娘万寿无疆，就是我的不是，该罚该罚！”

魏太后一笑：“就你嘴甜，罢了，这次先给你记下吧！”

“谢太后！”

太后笑着端详着他：“怎么瘦了这么多？北境条件艰苦，定是没少受了罪吧……”

岑琛知道太后这是想把话头往他在北境遇险上面引。

韩知本总归是保不住了，户部的损失不可避免，太后和魏党吃了这么大的哑巴亏，又不想咽下这口气，从别处又找不出什么反驳崔党，便想从他在北境遇险一事上做文章，再将崔党一军。

岑琛猜出她的意图，也不接那茬，只笑道：“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打小闹，不值一提。”

太后却没打算揭过，她话锋一转，故作恍然道：“对了，你的伤好些了吗？哀家听闻你在鸣落河畔追北戎人的时候遇险，方铎找了你数日才将你寻回，据说的很重？那伤在何处？现在怎么样了？进京后可找太医瞧过？”

“不过是腰上受了些皮外伤，已经不碍事了！”

“那怎么行，你年纪还轻，可不能因此落下了病根，回头哀家再派御药院的太医给你看看，好生调养一番……”

太后叹了口气，缓缓道：“听说了你的事，可是叫哀家好个担忧，好几日没吃下饭，你若有个闪失，莫说你母亲那里，就是九泉之下我也无颜面对先帝了！”

岑琛忙站起身：“太后言重了，您可万不要折煞岑琛了。”

“我是心疼你，肃清北境军政固然重要，但你也不能因为抓几个人证冒这么大的风险……”

岑琛心下一沉，太后这是再试探他手里还有没有别的证据。

难不成他们知道密信的事了？

可他们进京后耽搁了许久，现在被太后一问就贸然捅出密信的事，恐怕叫魏党以为他们脚踩两只船，这样不但不能在太后这边卖个好，还会叫太后和魏文承生出疑心，密信的事还是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再揭露，至少现在不是时候。

他打定主意，佯作叹息道：“可惜岑琛无能，没能抓回接头的北戎人，还差点将自己搭进去，岑琛有负太后期许了……”

果然，此言一出太后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她见岑琛不往道上走，反而将话挑明了。

“阿琛，我也不瞒你了，关于云襄节三州军政贪腐案，你们也知道这背后的主使就是崔俭，但现在何常咬出了韩知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崔俭的手笔，奈何除了何常的供词，此案再也找不出别的证据……韩知本是不干净，朝廷也会依法惩治，但不能把云襄节三州贪腐案的黑锅全扣在他头上，而让真正的主谋逍遥法外……”

太后停顿了一下，又开始打感情牌：“相信你二人在边境摸爬滚打一年多，亲眼见证了北境军政的腐败，官员中饱私囊，最后苦得是百姓，亡的是家国，哀家虽一介女流，有心肃清吏治，还朝政一个清明，崔党欺上瞒下，误国误民，乃是国之禄蠹，不能不除……而这其中少不了需要你和方铎的帮忙……”

她言辞恳切，似乎真的在忧国忧民，假如岑琛要是不知道她之前是如何纵容自己娘家人，还真就信了。

正当岑琛向着如何搪塞她时，一直沉默的萧方铎忽道：“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有一个人，没准能知道些什么？”

太后与岑琛齐声道：“谁？”

“就是……救你回来的那名牧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