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不跟你睡吗?
華盈险些要问出这句不怎么要脸的话。
但只疑惑了不到片刻,她就听懂了白哉的言下之意。
他应该是真的如传闻般所说,深爱着他的先夫人。即使再和别的女子成婚,也仅仅只是想让家族中人闭嘴罢了。在这点上,華盈虽觉得自己的处境有点尴尬,但勉强也算与他志同道合,说服了自己后,她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在朽木家,虽然自己住的是客房,但也还算是个属于自己的奢华单人间。丈夫虽然寡言,但皮相却是一等一的优越,即使冷漠疏离,光是看一看也是养眼的。
这么堪堪相比下来,倒是比在规矩森严到处都有人盯着她错处的纲弥代家划算一些。
她扬起了一个很标准的温婉微笑,朝白哉淡淡地点了个头。
暖色灯盏下,白哉见她仍是那副款款的微笑,未能猜出她心中所想。这厚重的脂粉下看不出什么情绪,甚至看不清什么五官,但好在并没有明显不悦的神色,也暗自松了口气,便不再多言,礼数周全地也向她点了点头,阖上门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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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盈一直噙着端庄优雅的微笑,直到听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后,终于松懈下来,伸了一个大懒腰,舒服地将自己抛在了榻榻米上。
“小姐!!!”
華盈的陪嫁侍女端着水盆回来,一进屋就看到朽木白哉在与華盈对话,在一旁静候到他离开,就发现華盈立马像变了个人似的洒脱自在,一时间惊呼出声。
華盈扭头疑惑问道:“怎么啦?”
不好意思说華盈在朽木家怎么没有半点贵族的规矩和体统,那侍女俯下身子后,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嚅嗫道:“您已经是当家主母,该称呼家主大人为‘白哉大人’的……不管怎么说,‘朽木副队长’显得也太……太生疏了。”
“可是他就是副队长不是吗?”華盈眨了眨眼睛,装听不懂,“第几番队来着?我有点忘记了。”
“家主大人是六番队副队长。”
“噢,对,我想起来了。”
“等等,小姐,我说的是这个吗?!?”
看着侍女涨红了脸,一副无语的表情也不藏起来。華盈一边笑着,一边拍拍她的肩:“好啦,千穗,没关系的,我和朽木副队长本来也是露水姻缘,都是被家族推在一起的两个可怜人罢了。比起我,绯真先夫人应该才更算得上是当家主母吧。”
“朽木家规矩也很多,不过以后只要不在人前,我们还是可以像在纲弥代家一样相处。虽然从小受着各种规训,但我可是很讨厌这些礼数的呢……”
她躺在榻榻米上,不知是不是思绪已经飘远,眼神有些空洞地说了一番这样的话。
产绢千穗,是纲弥代家的佣人家系产绢家的最后血脉。
几十年前由于纲弥代家发生了暗杀者入侵的事件,产绢家的族人也因此受到了严重的牵连,几乎被屠了满门,最后只剩下在襁褓之中的千穗被暗杀者遗漏,纲弥代一郎发现后便带回了主家,让其自小便服侍在華盈身侧,陪着她一起长大。
“好了,不说这个了,好千穗,我饿了——”華盈带着期盼的表情伸出手望向千穗。
宴席上为了端庄得体,她只饮了一些酒,什么也没吃,明明在美食如林的厅堂里却落得了个食不果腹的下场。
“我就知道。”千穗梳着两个娇俏的发髻,圆圆脸蛋上的表情十分认真。她从兜里神神秘秘地掏出了几个草莓,“总管家大人刚刚带我去水房认路,刚好路过厨房,看见还剩一些东西,就都给您顺道摸回来了。”
这是華盈在纲弥代家的习惯。为了保持身材,她每日的进食量都受到了严格的管控,只有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千穗才会偷摸去一趟厨房进行大扫荡,能捞着啥就是啥,所见之物一律带给華盈当作夜宵。
“草莓、青椒、面包、灯笼椒……”
“……”
“好,可以,不挑。”
看着千穗在朽木家也没有忘记这个陋习,華盈点点头表示了赞许,撕开面包,一股脑将草莓和青椒塞进了面包里充当夹心,很快乐地说了一句:“我开动咯!”
她满足地嚼着草莓青椒汉堡,丝毫没有在进食黑暗料理的表现,千穗也腼腆地笑了笑,拧了一把毛巾,一边看着她吃一边帮她卸下白里透白的厚重妆容。
还好有千穗陪伴,自己在朽木家的日子应该不至于太难过。如今主仆二人在这偌大的宅院里相依为命,就算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華盈用力地咬着嘴里的食物这样想到。
她将手里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深呼出了一口气。夜晚凉风习习,吹得她一头乌黑的长卷发在空中随动。
她继承了纲弥代家的贵族基因,模样生得精致,远远看上去就是一个完美的花瓶。但她的灵力其实并不弱,只是自幼便被教养在内宅,被当作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培养着,日日学习着茶道、花道、礼仪、规矩、不能像其他分家的兄弟姐妹一样去真央灵术院接受四技的培养,虽然有时候觉得遗憾,但她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如今嫁到了朽木家成为当家主母,倒是一项不需要强大灵力的工作。
那时她天真地以为此后的人生便会在这朽木宅里百年往复,可殊不知这只是她波澜人生里一个短暂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