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不起！”符晗捂着吃痛的鼻子，还没看清眼前的人，便赶忙低头道歉。

“夏兰。”

“小姨。”

身后，宁春红和时况几乎同时发声。

符晗退后两步，眼前的女人手中正提着一个保温桶，眼神温柔地打量着自己。看了一会儿，她俯身轻声问：“你是时况的女朋友？”

符晗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宁夏兰微笑着说：“我在时况那小子的手机屏保上见过你。”

这时，时况已经走到跟前，牵起符晗的手，对宁夏兰说：“小姨，您辛苦一晚上了，快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宁夏兰眼眶泛红，疲惫地摇摇头，“我还是在这里等着安心。”然后走到宁春红面前，“姐，你来了。”

宁春红不满地瞥了眼时况和符晗，却也顾不上干涉，拽着宁夏兰焦急地询问起父亲病情来。

符晗被时况拽到一边。几乎一整夜没有睡觉，时况的眼睛泛着血丝，嗓音沙哑，“你怎么找来这里的？”

符晗心疼地替他捋顺额角的头发，说：“看到你的短信我很担心。”瞥一眼抢救室的铁门，仍然冷冰冰地紧闭着，她问：“外公怎么样了？”

“凌晨医院突然来消息，发现脑梗后直接推进急救室，现在还在抢救中。”

符晗看到眼前的男孩嘴唇干燥发白，低头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递过去：“喝点热水吧，我陪你在这儿等。”

他们坐在走廊窗口的长凳上，晨曦的一缕阳光射入，清透温和，时况倾下身，将侧脸轻轻搁在女孩儿的肩膀上，困倦地闭上眼睛，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无意间抚平了许多烦闷的思绪。

时间慢慢流淌，仿佛过去了很久。

远处电梯开阖的声音不断响起，走廊由远及近来了一拨人，领头的男人四十多岁年纪，身材挺拔，气质出众，身后跟着的几个年轻人无不躬身在侧，一人手中拎着公文包，一人提着水果篮，态度毕恭毕敬的。

符晗望过去，只见那男人停在抢救室门外，和宁春红亲切交谈，而宁春红也难得放下倨傲的架子，显得十分殷情，万般感谢地从男人手中接过水果篮。

不用猜，来人官位不小，凭着电视新闻里的隐约印象，应该是省委的什么人。

肩头，时况大约是睡着了，侧耳可以听到他均匀的鼻息。她挺直了身子，试图让他睡得更舒服些。

一拨人走后，又不知过了多久，两个长相一摸一样的男人匆匆赶来。

“姐，爸怎么样了？”为首的男人个头略矮，眉眼很浓，而他身后的高个男人虽然和他有着相似的五官，但看上去更加疏朗俊逸，两人均穿着讲究，西装笔挺还系着领带，看上去似乎是刚从谈判场上出来。

宁春红烦躁地摇摇头，高跟鞋在地上不停地踩出“噔噔”声，睡梦中的时况约是被吵到，甚为不满地动了下脑袋。

符晗轻拍他的肩膀，他又沉沉地睡去。她很庆幸，他们所在的地方离急救室稍远，长椅旁边是一根立柱，巧妙地隐蔽在了视野不容易发现的角落，不然这人来人往的，特别是面对时况的家人，她很难做到心如止水、岿然不动。

不过，她显然庆幸得太早了，因为没过多久，四处踱步的高个男人就发现了他们，看过来的眼神由疑惑变为惊讶。

“况儿。”他朝时况叫出声。

时况本就睡得浅，这会儿听到叫唤猛地睁开眼，在辨清眼前的人后，叫了声：“小舅舅。”后来听时况介绍，小舅舅名叫宁星辰，和胞兄宁大海合伙创办了一家生物医药企业，很多年前就已经在A股上市。

“这位是？”宁星辰用目光示意时况介绍一下身旁的姑娘。

符晗随着时况站起身，看他搂着自己的肩膀介绍道：“这位是我女朋友，她叫符晗。”

“舅舅好。”符晗略显拘谨地向男人打招呼。

宁星辰朝她点点头，然后把时况拉到一边，低声问：“就因为这个姑娘，你和你妈搞决裂？”

时况看了眼符晗，在确认她没有听到后，皱着眉道：“问题出在我，和她没关系。”

宁星辰拍拍他的肩膀：“不愧是我们家况儿，还挺有男子汉的担当。”他说完，朝宁春红的方向看过去，担忧地说：“不过，你妈那边挺难搞，听说生活费都给你断掉了？”

“嗯。”

宁星辰无奈地叹口气，“经济上有什么困难，别不好意思和小舅开口。”

“放心吧，还凑合着。”

另一边，宁大海也听见了动静，目光不断逡巡至此，他不知道和宁春红说了什么，宁春红凌厉的目光也终于落至这个角落，她的眉头纠结地拧着，尖锐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男孩子嘛，谈个几段恋爱都很正常。反正……”她拉长了话尾，讥诮地盯着符晗说：“吃亏的又不是我们。”

一字一句，如冰雹般砸在符晗身上，但她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她向来不是任人欺侮的羊羔，就算面对时况她常怀力不从心的差距感，但她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和坚持。

可那毕竟是时况的妈妈，她心想，现在的状况就算逞一时之快怼回去，最难堪的还是时况。

“妈！”时况压抑着内心的怒火，红着眼睛走到宁春红面前，低声怒吼道：“到底要我说几遍，她不是你可以随意诋毁的人！”

当着众人的面，宁春红感到很下不来台，于是沉着一张脸控诉道：“就为了一个姑娘，你可以六亲不认、有家不回？就为了一个姑娘，你可以不尊重父母，甚至当众顶撞？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供你吃供你穿，什么都是给你最好的，你现在翅膀硬了，就敢这么对我？”

“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时况冷笑道：“你什么时候管过我？从小到大，我生病你陪我去过一次医院吗？我肚子饿你给我做过一顿饭吗？哪一次不是丢下几张钞票就把我丢在原地？不管就不管吧，我认了，可是为什么，现在又要来插手我的人生？！”

宁春红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下意识地想要扬起手，但看到时况眼中喷薄的恨意后退却了。她的愤怒找不到发泄口，左转右转终于找到对象，气势汹汹大步朝符晗走去，“好一个插手人生！我倒要看看，这个姑娘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把你骗得七荤八素的！”

符晗眼见着宁春红蹬着高跟鞋朝自己冲过来，时况起身准备拽住她，宁大海板着脸立在原地，而宁星辰则跨前一步挡在她面前……一切仿佛按下了慢放键，符晗的意识恍惚了，直到一声高喊撕破这荒唐戏剧的一幕——

“够了！”

宁夏兰一改平日温柔，充满怒气的嗓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