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尔轻轻拍两下伊萨·梅约的脸颊。伊萨仍然紧闭着眼睛,但是不再哭了。他刚才尖叫起来的样子吓得德尔魂不守舍。可惜,德尔没有任何医学知识,也不会任何治疗咒语。他不知如何是好。难道是伊萨之前在战斗中不小心中了什么毒吗?
小岛还在向前漂着。不知道爱斯铃怎么样了。
德尔心中的紧张一阵强过一阵。他对这自恋的漂亮家伙虽说算不上喜欢,但绝不希望他有什么三长两短。
远处有什么东西过来了,一开始只是水上小小的一个形象,转眼间就变得巨大。德尔看到层层叠叠的白帆像云一样蓬松鼓胀着。这是一艘三桅帆船,非常新,非常漂亮。德尔首先注意到的就是船首雕像。船首雕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长长的脖颈探出来,剩下的半个身子则紧紧贴在船上、和船头融为一体,金属的表面上是艳丽羽毛的彩绘。船上传来人们唱歌的声音,一个水手攀在桅杆上向下张望。德尔连忙对上面的人挥手。
“船长,那下面有人。”
紧接着是一阵窃窃私语声。
一个戴着大红色宽檐羽毛帽的中短发青年出现在视野中。他有一张神气活现的脸,一双偏圆的眼睛在夜色下竟也能映出焦糖一样甜蜜温暖的色彩,差点把白天带进夜晚来。他看到德尔和伊萨,略一点头:“把梯子放下来。”
“谢谢您!”德尔大声说着,心里估计着伊萨没办法爬那梯子,就把半精灵一个横抱,纵身一跃,像刚才砍三头龙的脑袋时一样身手矫健,竟然一跃就到了船上。伊萨恢复了一些意识,发现自己在德尔怀里,开始偷笑。
德尔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艘船相当宽敞,甲板上聚集了很多人,都是跑来凑热闹的。刚才见过的船长优雅地踱步过来和他握手:
“你好,朋友,我叫罗贝尔·米利亚德。这艘船名叫浮云号,你们马上就会明白这个名字的含义了——”
罗贝尔·米利亚德自顾自笑了几声,继续说下去:“我们欢迎一切想上船的人,只要你们不是海盗。浮云号是漫无目的的,不过倒也不是哪都去不了。你们正巧赶上决定风向的日子。”
德尔现在满脑子都是问题。他想知道这帮漫无目的的闲人在船上干什么,还想知道什么叫决定风向的日子。但是伊萨·梅约的事比这些要紧。他连忙去握船长的手:
“德尔·泰伦特,这位是伊萨·梅约。如您所见,我的朋友身体不适,我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病,您的船上有大夫吗?”
还没等罗贝尔招呼,一个戴着黑色大礼帽的男子就走上前来,带着一只手提箱。他在伊萨旁边蹲下,又是摸额头,又是听胸腔,还细心跟德尔询问病情,全程没有打开手提箱。好一阵过后,男子说:
“看样子,嗯,只是普通的晕厥。病因……不清楚,不排除惊吓所致。不过总之,类似的晕厥大多源于体|液不平衡,血液或胆汁过多,我推荐进行放血。”
男子打开手提箱,德尔这才看清楚那手提箱里都是放血用的刀子和一些可疑的瓶瓶罐罐。男子熟练地拿出一条止血带。
“呃,别放血,太可怕了,”德尔赶紧把伊萨往自己怀里搂搂,“你就没有口服药吗?”
男子对别放血的要求感到困惑,但还是拿起箱子里的一个瓶子:“那用这个好了,这个是催吐的——”
“什么成分?”
“锑。”
伊萨突然怒目圆睁,一下子自己蹦了起来:“滚远点,别靠近我!”
“情绪不稳也是体|液不平衡所致,”男子继续对德尔建议道,“我们还是应该给他放血……”
“要放就放你的血!”伊萨怒道。
“你怎么好了?”德尔笑了,又找回了自己平时的节奏,“怎么,如果放放血能治疗你的歇斯底里和冲动——”
“刚才突然觉得特别伤心。”伊萨说,“我好像承接住了别人的痛苦,那样的感觉。但是现在已经没事了。”
“其实再多病一会儿我也不介意。”伊萨补充道,想起德尔只有在这种时候才对他温柔。
“但是再多病一会儿就要被放血。”德尔揶揄道,如愿以偿看到半精灵气恼地扬起头哼了一声。
“好了,好了,先生们,”罗贝尔·米利亚德说,“正巧赶上决定风向的日子,你们二位也有权利参与。决定风向的人是能找到浮云蝶的人,时间就在今晚。”
“等等,什么?”德尔问,“什么是浮云蝶?”
“看来我要给你们从头介绍一下,”罗贝尔说着,对周围人拍拍手,“散啦散啦,该干活的干活去,想歇着的歇着去,一会儿还要抓蝴蝶呢!”
周围的一圈人,包括刚才那个放血和催吐的医生,都散了。罗贝尔一边领着二人在甲板上走,一边为他们介绍这艘船。德尔向前迈一步,突然觉得脚下软乎乎的,走起来有些飘飘的。伊萨一个没站稳,往前一倒,伸手抓住可怜的罗贝尔·米利亚德的船长服,瞬间就把它扯了下来。
德尔低头瞧瞧自己穿的单薄上衣,心里一阵后怕。
罗贝尔穿着白色衬衫,转过身来一点也不生气地从伊萨手里把自己的船长服要了回来,从容不迫地重新披上:“这艘船名叫浮云号,也就是说,走在上面的感觉就好像走在云上。这是一艘神奇的船,你在船上的行动——方向、速度——由客观物理规律和你的意志决定。比如说,如果我想要走得特别快,只需要放松心情,与船链接,向它传递我的意志。”
罗贝尔一边给二人讲解,一边往前随意走了两步。就这么两步,他就已经横跨甲板站在另一侧的船舷。德尔觉得新鲜,就学着罗贝尔的样子,想要快些走到主桅下方去。他深呼吸,往前迈出一大步,想着要马上到达那里。他突然觉得身体一阵发沉,脚开始往下陷。不一会儿,他就半个身子埋在甲板里了。
“船长,我怎么——”
罗贝尔·米利亚德错愕地盯着德尔被木头甲板给埋了的样子,马上就开始吃吃发笑。罗贝尔这一笑,从来就不知道正经两个字怎么写的伊萨也开始发笑。德尔又气又恼,使劲挣扎两下,惊恐地发现自己被埋得更深了。方才他只是感到地面下陷,脚仍然踩在一团绵软的东西上面,现在他突然感到双脚悬空,踢蹬两下,他就一下子往下坠去。
“泰伦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