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孟合欢急得团团转时,方才那个男子被隐在珠帘后的宋郎君嗤了几声。
“这就是所谓的情吗?”宋郎君略显冷淡地问:“分明是那女子为度日不得为之的讨好。”
珠帘后,一郎君歪在竹制躺椅上,似乎有些困意地合上眼睛,然而嘴仍在说话,证明他并没有睡着。
宋去意似是感到无趣,他懒怠地挥挥手,管家会意,高声喊道:“下一个。”
“你们,你们做什么?”那男子有些惊慌地被人从台上撵下来,可见题主对这份回答的不满,不少人由此面色微变,斟酌着自己的答案。
“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放开,放开!”男子被人扯住胳膊硬生生往外拉。“你能知道什么是情?我娘子低三下四低声下气是因为对我有情,你懂吗你,怕不是毛还没长齐!”
宋去意并未在意他的辱骂,第二人已经准备好,他带的是一把古琴,正在弹奏凤求凰。
合欢不太懂琴,听着倒是好听,绵绵的,那宋公子却评道:“弹琴的人宛若司马相如在世,倒没听见里头的情意,攀附之心学了个十成十。”
嘶,合欢倒吸一口气,这公子好利的一张嘴。
第二个小公子年岁小,此刻涨红了脸,曲子也弹不下去,捂着脸下去,一时半刻没有人敢再上前,竟然有人偷偷溜走。
如果不是一股怪异的愧疚感和得失心压着,合欢都想偷偷回去,这位宋公子的嘴也太毒了,如果自个被他这么说,那不是要丢死人?
陆续上去了几个人,结果都一样,被那位年轻的宋郎君锋利的话刺下来,桥上看热闹的声音顿时都大了些,剩下的人互相看了看,都不敢再上前。
不一会,那位宋公子懒洋洋道:“若是再不上人,今日这竞灯就到此为止吧。”
合欢急得就要迈出脚,毕竟来都来了...正在这时,一个姑娘上前道:“我来!”
这姑娘身着红豆色衣衫,一双杏眼含笑,俏生生立在船头,就像春日里刚开的山茶,一打眼就似能闻见那股清香。
“我论的情,尽在这支舞里。”
说着,那姑娘便舞动腰肢,眉眼含情。
“这姑娘跳的,是相思啊!”
“问君何采撷?此物最相思【注】。这是长宁公主的《相思》!这女子跳的倒比昔年赵家女郎好看多了。”
“最好看的,还是当年长宁公主所作,听说那舞可是能使玉山倾倒,仙人垂眸!”
“那是,当年这相思之舞可是公主给陛下的寿辰礼,可谓是风靡整个燕京,多少个娘子行首曾仿作,都被白公子说神似而已。”
“这娘子倒是聪颖,此舞应考题最是对景。”
“依我看,舞倒是有那么一点意思。当年我曾亲眼见过长宁公主的贺礼,有那么一两分像就是惊为天人了。”
孟合欢听着他们议论,那些往事旁人都知晓,独独她这个当事人忘了,别的不说,她竟然要和过去的自己竞灯,这感觉,还蛮复杂的。
那女子一舞毕,帘幕后那位宋公子却再未说话,和前几回格外不同。剩下参与竞灯的人都奇怪极了,那老管家见状,撩帘子进去了。
“主子,可是觉得此人解得不错?”老管家小心翼翼地问。
宋去意早已经起身坐在桌旁,手里倒腾着一个桃花形状的镇纸。他当然知道相思,知道这里面的瓜葛。
听到老管家一问,宋去意面上冷笑:“不,她偏颇了。”
“不,怎么可能,我不服!”那女子从老管家处得了结果,竟踉跄几步,连舞衣的水袖都来不及捋上去,就去拉要离开的老管家:“郎君有失公允,我的舞分明不差!”
她生的貌美,面上却有不服输之色,更显得吸引人。桥上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合欢也十分疑惑,毕竟这品评标准确实奇怪,若说主题是情,那么这首相思明明完美契合了呀!
那女子死活不离开,其余参赛之人也围着凑热闹,老管事见场面混乱,又不能像方才一样将那女子拉开,只好又进珠帘里请示。
“怎么回事,这么久了还不出来,这竞灯还办不办了?”有人小声抱怨,正是方才那位衣着光鲜的世家奴仆,他倒宁愿这宋郎君打道回府就此不竞,回去和主子也好交差,此刻蠢蠢欲动地和旁边侍卫交涉,却碰了一鼻子灰,惺惺回来。
合欢等的也不耐烦,原本因为想不好应景的对题法子还心虚着,此刻却恨不得早点完成等待结果,好歹不那般熬人。
一双白皙的手拨开珠帘。
先出来的是一顶极好的白玉冠,那冠看着水润极了,分明是世间少有的美玉,特意做成莲花样的发冠,冠下是鸦羽一样的长发。
“恁地烦人,输就是输了,非要个说法。”
这位宋郎君倒生的好,五官俊俏,合在一起看时也悦目极了,比先前碰上的宋轻时少了几分厌世之感,眉目间很是相似。
女郎见了如此翩翩浊世佳公子,先是行礼,然后开门见山道:“我不服公子的评判,此舞是我苦练三年,见者无不感慨赞叹,在你这小小的竞灯上更是大材小用,如今公子说我偏颇,不是我卢三娘自吹自擂,普天之下除了长宁公主,我再不让谁!”
好气魄!
合欢不禁为这位卢三娘喝彩。
宋郎君负手而立,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极长,闻言这俊美郎君侧目道:“如果说吹牛,那娘子堪称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