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花台地处天山之巅,是昔日第一大派扶华宗遗留之地。扶华宗虽在数千年间日渐式微、乃至没落无踪,扶花台却因其地处天山灵脉之源得以保留。扶华宗没落后,此处便一并交由仙盟统管,后仙盟搬迁,便直接将刑惩台定在了扶花台。
仙盟虽名义上并无主次之分,各大宗门相互独立,彼此互不干扰,只在大是大非上例外。但名义上归名义上,内里终究还是分为三派。一方以太白宗为首,另一方以昆仑宗为首,再则便是诸如朱雀山庄、北冥宗等“不掺事”的第三派。
花迟被押送到水牢,一路经过许多里三层外三层仙盟弟子把守,以缚仙索困住花迟双手,吊在水牢中,再吩咐了看守的弟子放水。
水牢中水经得器俢炼制,泡得人软筋化骨。如此泡上三日,再经仙盟共审,便是不想招也招了。因而仙盟共审,虽非极刑,却又胜过千万极刑。
灵砂看着花迟不言不语,闷声受着水的模样,鬼使神差道:“你若不自请仙盟共审,即便是紫霄,也不能强行带你离开北冥。”
她自然信不过云皎那副“为麒麟山庄”的幌子,麒麟山庄倒了,中州灵脉尽归太白宗。这些年仙盟共事,以她对云皎的了解,只能是对花迟另有所图。
可眼前这人不过金丹初结,有何可图?
花迟半身浸泡在水中,道袍湿透了,紧贴着他的腰身。闻言,他抬起头,看向水牢外的女人,下意识动了下唇,又摇着头,什么都没说。
灵砂见状,吩咐了在外看守水牢的弟子,留下一道“重明火”,抽身离去。
在许多年前,花迟尚与花娘生活在一起时,那个时常来看望花娘的女人——与这朱雀山庄灵砂仙子的模样,别无二致。
年幼的小池不识花娘身边那只年幼的、通体火红的玄鸟,可花迟却在日复一日的晨课上将书卷中的图画记得滚瓜烂熟。
那是画在《异兽志·玄鸟录》第一页上、朱雀山庄引以为傲的吉兆,只有极少数弟子才能拥有的灵宠,当世仅存不多的先天灵物之一,据传曾是数千年前朱雀神鸟的近裔。
世人以“重明”称之。
可朱雀山庄弟子众多。他难以窥见其中秘辛,只得猜测他娘与朱雀山庄关系匪浅。
他动弹不得,浑身都是水泡的黏腻感,衣服沾在身上。
水牢中昏暗无光,只能零星听到些牢外看守弟子低低的交谈声,亦听不真切,更无从分辨。
意识被泡得昏沉之前,花迟思索起云皎、秦牧等人的目的。
仙盟显然并不相信麒麟山庄一事由他一人所为,他也的确没那个能力。“师潮鸣”虽是个合理的解释,但云皎等人依旧对他步步紧逼,想来却绝非是为麒麟山庄申冤昭雪。
归雁山下那些修士认定了北冥包庇他,又有多少是仙盟背后推波助澜?
可,为的是什么?
“叮铃——”
幽幽的铃铛声突兀地响在寂静的夜里,混着摇晃的水声,一声复又一声,牵着人心弦。
水牢外的弟子仍在低声私语着,仿若并未听见任何声音。
“叮铃——”
花迟想提醒那几名弟子,才一张口,便被没在胸口的水推过。他拼着力,嗓子哑得叫不出声,被泡得软了。
“砰——”的一声,水牢前弟子手中的重明火犹如脱离了控制,竟直直弹出,不知撞上了什么邪祟,火花四炸,一瞬大亮。
“什么人鬼鬼祟祟!出来!重明火有异,灵砂仙子马上就会回来!”那些弟子紧张起来,挡在水牢前,交谈数声,又分了人去找云皎。
埋在他体内的“引线”骤然收紧,花迟的识海果又泛起剧痛。那铃声每响一下,他浑身的筋骨也随之阵痛。
花迟渗着冷汗,耳畔是晃晃悠悠的水声,连水牢外的爆炸声都变得朦胧。
铃声骤然放大数百倍,疼得花迟倒吸凉气,惊呼出声。他双手牵着缚仙索叮当作响,溅起水花拍在脸上,打湿了额间乌发。
疼、好疼——
体内如有千万只蚂蚁在爬,烧痒之余,身体颤得剧痛,没有一处完好。
花迟不敢有片刻松懈,唯恐像上次那般失去意识,可他的眼皮还是越来越沉,疼得他神志不清,基金昏迷。
“小迟!不要睡!”小狐狸道,“你按照我的口诀,试试用魔气放血!”
化筋水泡得他用不了周身灵气,花迟恍惚着,下意识想抽出白鹿剑,手上缚仙索又晃起一滩水。花迟不疑有他,尝试着催动体内魔气,
金雾在黑暗中凝聚,在着他裸露在外的肩上穿梭而过,划破层层道袍,扬起几滴飞溅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