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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白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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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迟住在白鹿峰,得到的剑亦叫白鹿,却是不知是先有的白鹿峰还是先有的白鹿剑了。

他拿到白鹿剑后,才得知距自己入剑阁,竟已是一月有余——已经超出了寻常弟子的七日太多。

花迟尚在剑阁三生幻境中苦于堪破时,叶长溪静候七日,又来到剑阁。

剑阁尚处满天迷雾,幻境未破。

再回到白鹿峰时,溪兰居四野寂静,除去晨昏时经年不变的钟声与鹤鸣,再无其他声响,却令叶长溪生出几分罕见的寂寥。

不知是少了厨房中锅碗瓢盆叮当作响之声,还是少了庭中挽花舞剑之声,安静得太过分。好像又回到了过去百年间的白鹿峰,本该最是熟悉,他却隐隐感到陌生。

山间落下淅沥秋雨,打落金桂,红叶萧瑟。护山大阵赠这北寒之处四季分明如人间,予山间物序之法,先贤怕弟子身处山中,不知岁月长,韶华易逝,恐多生蹉跎,意在勉励弟子勤加修行。

叶长溪往素不爱思怀旧事,只是此刻听着窗外雨打树叶声,令他无端想起些往事。

譬如他衣襟上常留的兰香,确是施用了一个小术法,倒并非他研究出来的,而是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名叫王洵,母亲姓叶,名叫白薇。他随母姓的原因也很简单——他的父母一致认为姓叶比姓王好听。这对出

身北冥的师姐弟常被人称为神仙眷侣,引人艳羡,再譬如他师父,就是那个夹在师姐弟之间常常艳羡的。

北冥所记录的术法中并没有衣上留香这般无聊又无用之术,但叶白薇素来喜香,兰香尤甚,甚至在寝屋中养了一盆兰花,日日用熏香熏衣。王洵见状,为讨叶白薇欢心,自己摸索出了个留香术,赠叶白薇以衣上留香。

他尚年幼时,叶白薇自九天劫雷中落下病根,伤及心脉,再无法修行,加之旧伤复发反噬,所剩年岁无几。叶白薇其人,生来不惧天地,坚韧非常,在得知自己岁数不多时,叶长溪也不曾见过她落泪或怨怼。

叶白薇从不觉得他“无情”,她只会笑吟吟地说叶长溪是个不开窍的木头,再叹口气说自己恐见不到他开窍那日了。

这话落在王洵耳中,却教他红了眼眶。王洵将留香术教给叶长溪,让他晨间施在叶白薇的衣上。

那日晨时,古朴的钟声响在萧瑟秋雨中,窗外桂子被霖水打落,漫山秋香混着清涩的雨丝。叶白薇醒时,见衣襟上添了兰香,看着在床榻旁站着的叶长溪,无奈地笑了,她说:“这王洵……又教孩子这些乱七八糟的术法。”

年幼的叶长溪看向披衣起身的叶白薇,道:“爹说这样做,你会觉得开心。”

叶白薇揉着他的额头,问道:“小长溪,你知道什么是开心吗?”

叶长溪睁着清凌凌的眸子,眼中却像化不开的浓墨,唯有眸中一点亮堂堂的,映出叶白薇苍白的脸颊。他久不作声,似是在思索这个问题的答案。

“哎,你这小木头,”叶白薇嗅着衣间淡淡的兰香,又去衣柜中取了件月白道袍穿上,她慢条斯理地系好了衣带,冲门外喊了一嗓子,“王洵,别做你那劳什子仙丹妙药熬得粥了,快过来。”

话音才落片刻,王洵便捧着新熬好的粥来了,他笑着说:“没熬仙丹妙药,今日是薏米红豆粥,最近不得空下山,还是托了小楚采买时带的食材,尝尝吗?”

叶白薇卖了他这个面子,端过粥来慢吞吞地喝着。

王洵便趁机对叶长溪道:“你娘刚刚怎么说?”

叶长溪道:“娘说你又教乱七八糟的术法。”

王洵:“……”

叶白薇听罢,笑出了声,道:“小长溪,为娘和你说呀,这留香术呢,可别往我身上弄了。你放自己身上,保不准能引来姑娘呢。到时候人家看你又香又好看,还不得喜欢得死心塌地?”说罢,她却是又自己摇了摇头,“还是算了,你这风情不知哪年才解,莫误了小姑娘的芳心。”

叶长溪看着她脸上始终挂着的浅浅笑意,落在那晶莹的眸中,他有些困惑道:“什么是……”

解释这些话的重任便理所应当地落在了王洵身上,王洵边给叶长溪束发,便道:“喜欢一个人呢,便是……嗯,见到她便心生欢喜,想将世上最好的一应捧在她面前,一日不见便思之如狂……”

他束好了发,忽然笑了笑,又道:“我教不了你太多,等你以后遇见了,总会明白的。又或许你永远也遇不到,一生不解其意,这样也好,人间风月动人又误人,你天生是适合修道的。”

雨声渐息,不多时便彻底停了。山间转晴,日光皆懒。

叶长溪又道:“娘方才问我知不知何为开心,想来,心生欢喜便是开心。”

王洵看着他,心有戚戚,目露哀婉。

他的神情落在叶长溪眼中,叶长溪不解道:“爹,为何……”

“阿洵!天晴了。”隔壁屋中清澈的女声传来,“快中秋了,镇子上有灯会,我想带儿子下山转转。”

叶白薇致力于让叶长溪体会到“开心”,下山后带他逛遍各种人间的铺子,买了许多凡人小孩子喜欢吃的糖果零食,逛庙会听戏曲放河灯一样不落,一一问他“喜欢吗”“开心吗”,虽则这些东西全落在了跟着母子二人付钱打包的王洵手里。

那时的叶长溪太过年幼,王洵的许多话听来太过生涩,他不解其意,也难解其意。何况那时年幼,几百年过去,记忆早已模糊,唯独王洵看向他的目光,犹历历在目。

叶白薇见他迟钝,总想着让他多体会些喜怒哀乐,带他下山玩,给他念人间的故事。王洵却觉得不该如此,认为叶长溪不沾这些才是最好,七情六欲于他,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但王洵拗不过叶白薇,只好随她一起。

后来叶白薇一病不起,任王洵日日为她渡修为,也不过沧海一粟,牛之一毛罢了。叶白薇意识到自己天限将至,她已经很难再去分出些气力去教叶长溪人之七情六欲了,王洵时常无言地抱着她,扶她再去看一看论道台的雪,再去听一听北冥的潮声。

王洵无暇照顾叶长溪,便将他托付给了自己的师兄——也便是叶白薇的师弟,怀松真人裴照野。

怀松真人最后一次见叶白薇时,她一脸病容,已是进气多出气少,大约便是这几日的事了。叶长溪跟在怀松真人身后,看向病榻上容颜苍白的母亲,她仿佛再撑不起一丝往日的笑来。

趁叶白薇浅眠之际,王洵才腾出身来,低声道:“师兄……当真已是无力回天了吗?”

他们修行之人其实最清楚大限将至,是回天乏术的。王洵能问出这句话,显然是早就知道答案了。

怀松真人看向昔日最不知天高地厚的师弟,王洵原是他们这一辈弟子中最为聪敏的,从前只匀三分心思在修行上,他练一个时辰的剑,抵得过旁人三日苦修,最不屑一顾便是“天道”二字。

怀松真人道:“九天劫雷伤及心脉,再不能修行。何况师姐早年为救人只身涉险,早就落下病根,现在又遭反噬,这是天道来索命了。阿洵,你不是最清楚吗?”

王洵这些年来寻医问药,访遍了天下有名的医修,可所有人见了俱是摇头。这等生产之日滚落九天劫雷之事,翻遍了记录也不曾见有过一例,更不用说医治心脉了。

“既是天道索命,为何……不来索我的命……”王洵喃喃着。

怀松真人不忍道:“……天道向来是最没道理的。”

王洵低笑两声,泛着苦涩的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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