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迟又调了两碟酱料,分别摆在桌子的两边。料理完一切之后,便去敲叶长溪的屋门。
叶长溪是在他叮咣作响地忙活时回来的,见花迟在厨房捣鼓,他便先回了书斋。
花迟进来修为不见长,他瞧出小徒弟似乎有些心烦意乱,或许便是因为此事。他想着,或许是白鹿峰上的生活太过枯燥,花迟的修为才难以精进的,不如带他下山游历一番。于是他早晨便去三清殿告诉宿少岚此事,不料却遭楚鹤玄的反对。
楚鹤玄道:“他不过修炼六年,哪有这么急攻心切的。以往哪个弟子也不曾为这种理由下山过,今日你带他去,明天又是另一个,届时北冥还有规矩可言吗?”
叶长溪略微蹙眉,却是护短道:“此事是我所提,你若觉得坏了规矩,也不必说小迟的不是。”
宿少岚折扇一拢,喝了口茶,拍掌道:“既是你徒弟,你自己做主便是。”
楚鹤玄道:“少岚!简直胡闹!”
宿少岚笑吟吟地又抿了口茶,转而道:“过些时日仙盟将办试剑大会,结丹以上的小辈便可参与,我倒有让小辈们去试试手的想法。既然小迟距离结丹只差一步,不妨让他下山看看又如何,你我年轻时还不是一样偷溜下山,被师父训得半死?”
言罢,却是睨了楚鹤玄一眼,眸光转落在叶长溪身上,他难得听自己师弟开口,哪有不允的道理。
楚鹤玄:“……我说不过你。我年轻时不懂这条规矩意义在哪,许多事也是后来才明白,只是不希望小辈们走这条歧路罢了。”
兴许是宿少岚觉得自己一人偷溜下山,难免要挨大罚,于是那次便哄骗楚鹤玄同他一起。果不其然,最后楚鹤玄被师父重罚了一顿,说他这个做师兄的不会管教师弟,还跟着师弟一起胡闹。
……歧路吗?
叶长溪似在思索,最终只是几不可闻地摇摇头,似是否定楚鹤玄的话。
花迟敲门时,叶长溪方放下笔墨,起身后,才看见桌角不知何时出现的纸团。他拾起后,怕花迟心急,便先放在桌上,去给花迟开门。
花迟道:“师父,我做好饭啦,您要不要尝尝?”他眸光扫过屋内,看见砚台旁的纸团,猛然回想起他白日里误写下“叶长溪”三字的纸团——他并未扔掉。
花迟心中倒吸一口凉气,万分惶恐。
叶长溪轻轻应了一声。
“师父,我……我去帮您收拾书案。”还不待叶长溪再说什么,花迟便进屋整理案面,将书卷笔墨归位,再悄悄捡走了那张纸团。
叶长溪自然发觉了他的小动作,一时略觉困惑,却并未深思:许是他在纸上写了些心事,却不愿让自己知道。
花迟特意做的红汤锅,他自己喜欢吃重口的,现在却是一口没动,涮了些菜叶、菇子和肉片,再夹到叶长溪面前的碟碗中,轻声道:“师父,这个要蘸蘸酱。”
叶长溪久不沾五味,骤然吃到这许多辣椒,却没说什么,而是一一珍而重之地尝了味。他吃得很仔细,似是很珍惜徒弟亲手做的佳肴,只是往昔白玉般脸庞悄然泛起浮红,双唇也沾上辣椒的红润。
花迟晦涩的目光落在他双唇上,又瞧瞧移开,赶紧夹了许多菜,这才也吃起来。
余光却仍是黏在叶长溪身上,不愿离开半分,见他额上浅浅的汗意,花迟又拿出袖中帕子,低声道:“师父,您出汗了……弟子、弟子为您擦擦。”
叶长溪不语,似是默认了。
仿佛手有些发抖,花迟竭力放轻自己的动作,轻轻擦拭叶长溪额上浅汗。花迟抿着唇,收回帕子,继续低头吃菜。
叶长溪若有所感,与花迟偷偷看他的目光对视上,又看着花迟慌乱地收回眸光。
仿若一时间天地都静了,花迟听不见锅中咕噜冒泡声,只听见自己心中“砰砰”之声,很急促。
花迟不傻,也不迟钝,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欲哭无泪地想到:完了,都完了。
他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他千不该、万不该喜欢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