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狸吃饭,崔寒烟也不说走。
他仍是看着萧蕴,支着肘,也不在乎身旁有人,光明正大地看,一双暗色眼睛眨也不眨,恨不得连眼睫毛都粘在她身上。
萧蕴:……
陆狸默默地端了碗,走出门去就着朝阳慢悠悠地吃。
屋里还有两人,正在不属于自己的地盘上对峙。
萧蕴终于忍无可忍转开脸,崔寒烟也不急,抬手整理她头发,将一缕黑发梳理整齐,拨回她耳后。
萧蕴皱起眉,阴着脸拍掉他的手,崔寒烟也不再坚持,收回手指,好心情道:“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你……”萧蕴正视他,深吸一口气,“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子?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是斯文柔和的谦谦公子,而不是这般涎着脸一副无赖相,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她这次在这里生病之后,不对,萧蕴想起来,应当是在避暑山庄里他说吃陆狸的醋开始,只怕那时人早就不对劲了。
“那我是哪样?”他嘴角溢出一丝有趣的笑,“公主不妨说说看。”
“我……”萧蕴不想去总结他的优点,这听了不得让他把尾巴翘到天上,她只说,“我不喜欢太黏人的男人!”
“比如?”他问。
“比如现在。”萧蕴说,“你安心回你住的地方去,你放心,你和我的婚约不会出问题,大晏和云曲的联盟也不会有问题,你根本不用担心,本公主可以承诺,但你若再跟着我,可就说不定了!”
崔寒烟瞳孔微动。
“好。”良久后他冒出一个字,又砸过来一句话,“公主要我离开,那我便听公主的话,只是希望公主明白一事,我对公主好,在乎殿下,不仅仅是因为婚约。”
那是因为什么,因为……
萧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对上他的目光,里面似乎真的涌动着什么。
可这里是陆狸的寝屋,前后左右满是陆狸的气息,她不想在这里说这种与陆狸无关的事情,对主人太不尊重。
崔寒烟站起身又说:“至于陆舅舅的事,公主既然实在是不放心,也确实有责任,便好好照顾吧,只是不要把自己给累着了,宫里有人会担心殿下。”
到门口不过几步路,崔寒烟故意走得很慢,刚要出去听见背后一个声音。
“你说的话我记下了,这里是别人的家,等回宫后,我要你跟我好好说清楚!”
崔寒烟走了,陆狸才进来,手里的碗已经没了。
“碗呢?”萧蕴奇怪。
“闲着没事,送回厨房去了。”陆狸坐回桌前,继续看方才未看完的书,萧蕴凑过来看他的书,“好看吗?”自己也跟着看,陆狸不多说,等她看完,才翻过一页。
这是一本旧兵书,上面的文字是古字,龙飞凤舞又诘屈聱牙,萧蕴学过古字,看出来讲的是对战方法。
“随便看看,打发时间。”他解释,又问她,“好看吗?”
萧蕴索性拉了凳子坐在他旁边:“阿狸哥哥喜欢的,一定好看。”看着看着思绪却跑了,想起刚才的事来。
从小萧蕴就知道,身为女子,婚姻并不能由自己全权做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全部。而她有幸生在父母恩宠的环境里,纵然是公主,肩负着国家责任,父皇和母后也给了她权利,所以她挑了崔寒烟。
因为现实是五个求亲者只剩他一个,也是因为他的确各个方面出挑,即便是过了这么久,萧蕴仍说不出他太多不好来。她原本想的是,政治婚姻而已各取所需,然而他如今的意思却分明是,动了心思。
这自然不是坏事,还是好事,夫妻之间若有感情总比干巴巴地要好上太多,只是……
萧蕴看向陆狸,眼里是他清晰优越的下颌骨。
崔寒烟现在都已经这样子防着陆狸,往后成了婚,她大概是会被他管天管地,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子,想见陆狸就来见陆狸。到那时候,他管她就变成了天经地义,因为她小,是夫妻,又涉及国体,有道是劝和不劝离,父皇肯定也不好多说。
可她很不喜欢被人管,她喜欢什么?萧蕴想太多了,困意上涌。
她想,她喜欢的是自由,也喜欢给她自由权的人,比如父皇母后,比如裴萝婶婶,再比如陆狸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