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相信什么权威的,所以我逃跑了,还将事情告诉了城里的民众们。”
“那他们肯定对你感恩戴德了!”
“我是一介游医,他们只是将信将疑。不过还是选择将人畜用水用火烧开,认为可以杀死河水中的脏东西。”
“那他们好好的烧水就烧水,为什么要烧死你呢?”
萧义鸿冷冷地看了萧俊采一眼。萧俊采意识到失言,五指并拢放在唇上。
“你这个问题问的好。我为了疫病,至始至终都费劲心力,可他们还是烧了我啊——对了,使用烧开的河水后,疫病好似不再蔓延,可过了不久,症状反而加重了,病人呕吐,腹部肿大,接着他们的躯干逐渐变得透明,就很今天我们见到的那东西一模一样。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笃定这不是简单的肠胃疫病,于是我鼓起勇气,在城里号召不要接触善义河的水并加紧研制治病的药。”
“善仁国,善义河。河水和国名有什么关系吗?”
“哈哈。”天巫星君似乎为了缓解压抑的气氛笑了笑:“你这个问题也问到点子上了。善仁国主的祖先因为成功治理了善义河的水患,才当上了国主,并自称为河神的后裔。你说,对于国主来说神裔的身份,是不是很重要呀?河里出现了国主都管不了的东西,那他家族的声誉,王权的威严,是不是会受损?那时我只顾着野游,一心参透医理,救我所能救,对世俗之事根本不了解。毕竟没有一本医书,写过遇到这种事情该如何应对……”
“也就是说,你的行为触怒了国主,是他赐你火刑的吗?!”
“你错了,他根本没下任何命令。”
“那是谁?不会是……”
“是那些我救过,当时正在救和想要去救的人们。他们一齐将我推上了火架,是不是很意外?”
“……”
“后来想想,他们的理由似乎也很简单。当时正值民间祭河大典,我站在山头上大声呐喊,阻止他们接近善仁河。此法不通,我又悄悄回到落英洞,拿了些药草,试图净化河水。国民见我可疑将我抓去审问,可是师父交代过,无论如何不能向外人透露落英洞的位置,我根本无法解释草药的来源。而且……城中某家医馆看我不顺眼很久了,也不知是谁传出是我投毒……唉,当然他们说的也没错,很多草药本身是有微毒的,不过用药的过程中,祛除毒性保留药性罢了。”
萧义鸿一直没吭声,这下才忍不住说道:“老苗,你太实在了!”
“你倒是奸猾啊,亡国的时候你跑的比谁都快!”天巫星君笑着笑着哭了:“算了,说回我吧!后来他们架起火堆,我以为是要烹羊宰牛做祭品,没想到他们是要把我推上火架。”天巫星君哭着哭着又笑了:“说起我尸解的过程,也是有意思。”
到底是谁能又哭又笑地说起这种事情?萧俊采忽觉眼睛有点刺痛,可周围没有一丝风与尘。他没再催促了,静静地听着天巫星君继续说下去。
“我很养生的,连草烟我都不碰。我吸了两三口烟尘后,就昏过去了,倒也没受皮肉之苦呢。这么多年,其实我心里一直有这个疑问。小萧啊,你要不帮我问问南明公,我到底是呛死的还是被烧死的呀?”
“啊?”萧俊采脑海中业火焚身的画面被揉的稀碎。天巫星君举重若轻地说了这些话,到底将其视作是一种荣光,还是一块旧伤呢。
天巫星君继续自豪道:“后来要不是鬼差说我生前二十七年一共救治过两千八百零六个人,一百九十五头猪,七十三头牛,五十只鸡,四十六只鸭,三十只鹅,外加二十六只狗,十一只猫和一只大雁。我还真不知道我的治疗经历如此丰富,嘿嘿!”
萧义鸿拍手鼓掌。
萧俊采像是被定了心神,语气却平淡如常:“可杀了你的是那些你本来要去救的人啊。”
天巫星君把手背在背后,佝偻着身子,似乎很潇洒地摆了摆手:“我也没做什么,后来是帝君显灵,请了位世外仙人用神药治好了那些人,直接消灭了那个怪物。况且你看我活得不是好好的?”
被想要救的人处死了,然后回到原处,为那些人的后人继续无偿诊疗。萧俊采不懂其中道理,但他心中实属憋屈的很,没兴趣去关注迟来的世外仙人姓甚名谁。
天巫星君轻叹:“神如何同世人计较,何况世人都是一样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天巫星君圣光笼罩,仿佛降临此地解救苍生。可萧俊采尚不能消化这些话。
“还有啊,那个怪物似乎叫涕泗涎游,传言生长在南方的瘴气海中,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所以老雷才在此地的茅房里发现过多次!”天巫星君轻轻推了一把萧俊采:“小萧,年轻人嘛!有活力一点!老是恹恹的,回去给你开点大补药,哈哈!”
萧义鸿:“涕泗涎游这种东西,玉京的记载一般叫他涕泗虫。连魔物都算不上去却有奇毒,唯盐角草可以化解肉身,将其除尽,也不知道是怎么跑到中陆来的。”
萧俊采道:“涕泗横流?倒是很符合这怪物湿哒哒的特质。不过,既然能化解,那你们为何不直接用那盐角草化解了它去?”
天巫星君道:“你们没看见吗?有个人脸!”
萧俊采十分诧异:“人脸又怎么样?”
天巫星君道:“我见过的涕泗虫,是没有人脸的。”
萧义鸿道:“要不就是它吃了人,要不就是它修成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