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吧。”赵令徽垂下眼帘,盖住了眼中的情绪,再见面,或许他就是阶下囚了,“楚王问完了么?”
一声楚王,就是把他们之间是界限分明了。
她从前虽是楚王后,但从来不唤大王,也不唤楚王。
她叫他“阿信”,亦或是“重言”。
他喜欢听她这么叫他。
他也不唤她王后,那会显得他们之间很生疏。
他叫她“令徽”,或者是她的小字,含介。
床笫之间,也会叫上她几声好夫人,以此来逗弄她。
这声楚王叫的韩信如梦初醒。
“令徽这么迫不及待离开我吗?放心,我不会拘着你的,你开心,我才好过。”韩信抿嘴,没让自己掉下泪来,再次给赵令徽倒茶,“令徽如果只是想做官的话,我们也可以不和离的。”
“陛下不会允许,朝堂之上存在夫妻的。”赵令徽掀眼皮瞭他一眼,“楚王消息好灵通,陛下封我为廷尉的事情,这么快您就知道了。”
没等赵令徽说完,韩信就道:“那我就请辞,楚王我可以不做了,将军也不做了,好吗?”
赵令徽闻言难以置信,惊地说不出话来,好久才瞪着眼睛道:“你疯了?”
“我没疯,令徽,我说的是真的。如果只是这样,我可以请辞的,不做楚王就不做,不做官就不做了,反正我本就是布衣身。”韩信迅速道,生怕她拒绝一样。
韩信也不能相信,自己怎么能讲出这样的话。
倘若没有楚王的身份,他又拿什么叫令徽和他在一起呢?
自己说起来也荒唐。
“不是因为这个。”赵令徽沉着脸别过头,再次强调,“只是因为我不喜欢你了。”
真是荒唐,哪有说不做楚王就不做的?
韩信脸白了一瞬,也仅是一瞬,须臾就恢复如常:“好,我不问这个了,不讨令徽烦心。令徽准备什么时候走,我来安排,可以么?”
默了片刻,赵令徽点头答应了:“明日便走。”
韩信舒了一口气。
“楚王问完了,我可以问楚王一个问题吗?”
韩信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声音嘶哑:“令徽,别叫我楚王好么?你若不愿意唤我阿信或者重言,直接唤我韩信吧。”
“你一定要和皇后作对吗?”
“令徽,我不能背叛汉王。”韩信阖眼。
“好,我问完了,韩信,此后一别两宽,望君珍重。”赵令徽站起身来,望外面走。
“令徽。”韩信叫住了她。
赵令徽步子顿住。
犹豫片刻,她听见他用强作镇定的声音,在她身后道:“倘若有一天,我们不必相对,我们是不是,还可以在一起?”
赵令徽撇撇嘴角:“世事无常,谁知道呢。”
但此生不会有了。
这是个死局。
他不死,对皇后和陛下来说,永远是个威胁。
“那祝你前程似锦,此去一帆风顺。”顿了顿,他道,“从前是我耽搁于你,多有愧疚。望你珍重,多加餐饭,多顾及自身。”
赵令徽没答应,抬步就要外走。
“等等。”
她听见他起身追了上来。
“我们可以……最后再抱一下吗?”韩信用极小的声音问,“就当是……老友送别。”
赵令徽没回头,默许了。
熟悉的热气从身后将她裹住,一如既往地温柔、缱倦,生怕惹恼了怀中人。
这缱倦没有持续太久,单单是一瞬间,身后人就松开了。
“谢谢你,令徽。”
赵令徽不再停留,大步离开了楚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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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陈平一干人离开平阳后,连着四五日,赵令徽除了处理军务,就是闷在帐子里。
冯珥、王离、曹参几个来寻她,她也聊上几句,喝上几杯茶。
偏偏韩信来见,她每每推拒了。
心里已经有了诸多猜想,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倒也不是因为愧疚,是她不知道如何拿捏这个度。
他若是同她一样重生而来,必然知道前尘诸多事,也必然知道前世的死局。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知道了死局后,他还会相信她、相信汉王吗?
如果不信,这又该如何?
她本就是来勾他情意,知道了她的欺瞒后,她用一样地招数,又如何能真正引人入陷阱。
赵令徽在给自己时间,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赵令徽坐在自己营帐前,对着日头沉思。
混沌间,赵令徽眼前突然出现一坛酒。
“自从和大将军几个出门回来,司马你就一直闷闷不乐。”冯珥一手托着酒坛,一手拔开塞子,“我这几日来寻你,你嘴上虽然跟我说话,但我看出来你不快活。现在不是行军打仗的时候,不禁酒的。都说酒能解千愁,我知道,司马以前不喝酒是因为人多眼杂,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司马不妨喝两口,心里也许好受些。”
赵令徽一手接过坛子,不料坛子太重险些摔在地上,冯珥眼疾手快地搂住,提着倒了满满一大碗,递给赵令徽。
赵令徽道了声谢,仰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