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女娲娘娘,赵令徽眉毛一挑,抬步跑过去:“过去看看。”
庙宇很简陋,看起来应当是百姓自发捐钱造的。
香火不是很旺盛,但也说不上冷清。
殿内,女娲娘娘低眉善目,虽只是泥塑身,却是流光溢彩。
赵令徽整理下衣裳,回头看他们:“阿平兄和将军不去拜拜吗?”
陈平眼睛依旧半眯,脸上似笑非笑:“我不信这些。”
赵令徽本就只是礼貌性一问,听他如此回答,也就不再管他。
正当他以为韩信也不会拜的时候,身侧走上来一个人。
韩信撩起衣摆,跪在她身旁的垫子上。
赵令徽没心情讶异,干净利落地给女娲娘娘磕了三个头。
韩信也磕了三个头。
磕完头,赵令徽阖上眼,默了片刻,似乎是在许下心愿。
韩信亦是如此。
陈平站在殿外,冷冷地看他们双双叩拜。
踏出女娲庙,陈平道:“大将军和司马也信这个?”
赵令徽拍去身上的尘灰:“信的。”
韩信侧目:“司马求什么?”
赵令徽仰头看天,粲然一笑:“我是个俗人,自然是求荣华富贵,权力名誉,高山之巅。”
“那我们倒是一样的。”陈平淡淡地,“不过我不信神仙,神仙若是肯低眉,早就该管一管这世道了,也不会放任这么多生民或饿死或死在战乱了。”
赵令徽只是说:“神仙也是凡人做,他们许是也有自己所求所欲,对于人间,许是不能染指。”
陈平勾了勾嘴角:“那司马还去求?”
赵令徽看着阳光洒落每一处,笑了:“兴许呢,兴许神仙垂眉,能叫我得偿所愿。只要叫我得偿所愿,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好。多条路子,多份希冀。”
陈平呢喃:“这倒是有趣。大将军呢?”
韩信笑笑,一脸无所谓:“自然是求,汉军东出,一统天下,早日太平。”
任谁来听也听得出是场面话,陈平也不过多询问。
闲逛一日,回到营中,陈平等先行回了营帐拾掇,准备明日回荥阳。
分开前,韩信站在营帐前问赵令徽:“令徽怎么不问问我,我求的是什么吗?”
余晖中,他的面容不甚清楚,但他歪着头,眼中的光很亮。
“大将军不是说求汉军东出,一统天下,早日太平吗?”赵令徽敷衍道。
“那是跟陈平说的,跟你说的自然不一样。”韩信眨了眨眼睛,充满希冀。
鬼使神差地,她问:“大将军所求是什么?”
她看见他向前走了一步,弯腰,俯身,凑到她耳边。
熟悉的嗓音,蛊惑着人进入陷阱:“我求你所求。”
短短一句话,宛如一颗石子,掷入平静无波的水面,泛起一阵涟漪。
赵令徽忍了战栗,强作镇定,不去理他,转身回营帐。
坐在案几前,她的心久久不能平息。
他说,求她所求。
太不对劲了,少年时的韩信,从来不会拜神仙,从来不信神仙。
今日竟然和她一起拜了女娲娘娘!
一个人的性子,怎么可能在短期内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自重生以来他种种的不对劲,在她脑海中略一一过,心中警铃大作。
——他有可能,跟她一样,也重生了。
今日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要学她前世,演情深意切、非君不可,待到她步入陷阱之时,再亲手揭开一切,以报前世之痛?
难不成,这一世他要听了蒯彻的建议,造汉王的反,拥兵自立?
太奇怪了,他表现地太谦恭有礼了。
这绝对不是少年的韩信。
赵令徽咬定了心中这个可怕的想法。
本来要对付诸侯已经够头疼,又多了个随时可能造反的……
赵令徽忽然想起来了他们和离的那一日。
“令徽,真的要和离吗?”韩信抬起头,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忍着悲痛,“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我可以改的。”
赵令徽微微抬起下巴,直视他,眼中厌恶的情绪坦荡无余:“我不喜欢你了。”
原本被握着的和离书,毫无征兆地从他手中无声地飘落到地上。
韩信踉跄了两步,扶住屏风才算稳住身形,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变得煞白,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
他宁肯听到她说别的。
说他官职不够高也好,长得不够俊俏也好,或是旁的……
她不喜欢他了。
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一个答案。
还是这么平静地从她嘴里说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胸口好像被人豁开了一个口子,从里到外都透着风,吹的他倒吸凉气,呼吸不能。
半晌,他声音嘶哑,像猎物死前最后的挣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久以前。”
赵令徽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双手交叠于身前,站的位置离他有三四尺远,看他面色痛苦,也仿佛未曾看到。
韩信颤颤巍巍地蹲下身子,想去捡落到地上的那纸和离书,指尖颤抖,怎么也抓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