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是不看好的,但她的手伸不了那么长,况且今日来有要事在身。
说话间,周嬷嬷细细将眼前的人打量了一番,又不禁感叹太太眼光毒辣。
少夫人性格使然,穿衣打扮一向低调,眼下只穿了一件素缎绉纱对襟短袄,那双含波似的艳眸都被压得素淡了几分。
这样旖旎靡曼的容貌,必要穿上描金织花的锦服才足以相称,而雪青色衬上她又不显浓郁,便令这张脸美得灼灼酥骨。
那画面光想象便让人垂涎三尺,若是早这么穿,孩子恐怕都能打酱油了!
周嬷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眼里都快冒出火光。
温幼槐早察觉到周嬷嬷的异常,心里犯嘀咕,面上却不显,只叫人收下布匹,又吩咐人给嬷嬷看茶。
原以为周嬷嬷会如往日那般火急火燎地走了,眼下却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还掀开茶盖撇了撇茶沫,似是在斟酌什么。
温幼槐便有些不安,周嬷嬷是婆母的心腹,倘若她有什么话要说,多半也是婆母的意思。
周嬷嬷慢悠悠啜了口茶,才开了口。
“......这布匹给您送来,您这几日就找匠人来裁作了,这个季节穿正是时候。”
“亲家母那边儿的布匹我也已经吩咐人送过去了,您就不必操心了。”
放在别府中,下人对着主子训话是没见过的,但对于温幼槐来说却是已经习惯了的事,她身世低微,娘家一家都倚仗宋府,在府上自是没什么地位的。
然周嬷嬷虽对她高傲些,旁的行事却端正,对她也是实在的好,这些温幼槐还是拎得清的。
只是先前儿她穿衣打扮的事嬷嬷从没插过手,怎么今儿突然说起这事了?
温幼槐忙让丫鬟又摆上些前儿从富春坊买的枣泥桂花糕,笑道:“嬷嬷平日事忙,料理这一府的事就十分辛苦了,却还总记挂着我。”
周嬷嬷笑着推拒:“少夫人可别说这话了,您是主子我是下人,这本就是老奴该做的!您也是,说着也来府上两年了,怎么还这么拘谨?”
这话头悄悄地就转向了温幼槐,温幼槐自觉有些不妙。
“凡事谨慎些倒没什么,只是既然嫁过来了,日后大半辈子也是要在这府上度过的,还是放松些为好......再者说了,少爷平日在家时瞧见您这副淡淡的模样,怕是心里也不舒服的。”
“男子嘛,多还是喜欢新鲜感。”
原来拐这么大个弯却是说她做妻子的不尽责!
温幼槐顿时心中不爽快,她就说怎么好端端地说起了衣裳的事,原是怪她穿得素淡让宋翰之没了兴趣,所以才迟迟怀不上身子。
这也能倒打一耙怪罪到她头上,怎么不说她也需要新鲜感,宋翰之却没那个本事给她呢?
周嬷嬷继续道:“总归过了中秋少爷才回来,您不如就趁这时间做几件新衣裳,少爷回来瞧着也高兴,说不准您也......少夫人,您说呢?”
温幼槐心中微微发冷,宋翰之私下找郎中看身子的事婆母那边儿定然是知晓些的,先前却没见吭声,还只当是不愿插手这事,现在看来却是她想错了。
温幼槐袖下的手紧紧攥了起来,她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可她为了自己、为了娘家,却还要保全夫君的名声。
温幼槐声音冷了下来,说:“嬷嬷怎么知道,我私下不喜艳色呢?”
周嬷嬷没见过温幼槐冷脸的样子,一时竟还觉得有些好看,面上却挂不住,轻咳一声,声音不禁抬高了几分:“二房章哥儿上月才成了亲,这月就听说那边奶奶已有身子了,虽然我们同二房来往得少了,却也是一个府上出去的不是?很快人家就要摆酒席宴请宾客,到时问起少爷又该怎么说?”
“我也知您在府上不容易,时常还要做些活计接济母家,但您若是能努努力,这府上的管事权交由您了,您也能爽快些不是?”
这番话软硬兼施,可见周嬷嬷的确是个厉害人物,可她又何尝不想尽快生个孩子呢?
管事权她是不在乎的,但如今在宋府地位不稳,生个孩子的确能让她好过许多。
周嬷嬷见她态度松动了,悄悄从袖中抽出一卷小册塞进她手里,“这些都是我私下同夫人您说的,您觉得好就听,觉得不好就当老奴今日没来过——”
“我这就走了。”
周嬷嬷起身往外走,仍旧十分精神的,迈出门槛还不忘叮嘱外头的丫鬟:“俗话说白露身不露,白日里风大,门窗别开这么大才好!”
声音从廊中远去了,温幼槐捏着册子草草翻开,刚瞄了一眼却臊红了脸,啪地一声把册子合上了。
丫鬟们将雕花槅扇和支起的窗户一一关上,红鸢一转头就瞧见主子双颊微红,正打算开口询问,就听到外头传信:少爷的信来了。
便走出院子,顺着游廊一路走到底,传信的小厮正候在内宅门外。
一路快走着将信递到自家主子手中,却见主子拆开信后面色几度变幻。
良久,信纸被攥出褶皱,主子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缓缓问她:“先前你说过的那个铁匠,可还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