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觉这段争锋,哪怕占尽上风,也无甚意义,便沉声对门外吩咐道:“郝管家,夫人累了,送她回房间吧。”
魏明仁抬起笔,自顾自地重新誊那封倒霉的信,努力忽略拂袖而去的倩影。
红芍目送那步履匆匆而去的颜素琼,幽幽叹息。
但凡魏明仁把书信递给她,亦或者她自己去关心一眼魏明仁在做何事,他们今日都没必要吵成这样。
神仙的目力极好,从房梁上斜斜看去,红芍看得分明,那封密信上写得就是秘密派兵出征,提防暗处叛徒的叮嘱。
但也无妨,小花仙习惯性粉饰太平,默默安慰自己,不知道便不知道吧,我有的是法子让她知道。
红芍默默撇了一眼上神,心中暗骂,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上神和上神师弟都一样,不说话,说话说不明白,这嘴怕是长来评选三界美男的摆设吧。
对这番腹诽一无所知的连星,开始与红芍商议,接下来该如何做,要入局,得先定个身份。
上一世红芍是围绕打胜仗来铺排的,两人选择一个和汪钧凌、许柔惠交集不是那么多的身份入局,完全可行。
但这一世不同,想让这对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的小情侣解开误会,怕是困难重重,这套用的凡人身份,离他们是越亲近越好。
“咱们得换个思路。”
窗外的风拂过满庭院的娇花,拂过红芍额间的碎发,连星一时分不清,明媚的是那玉兰、海棠、牡丹,还是这朵笑意盈盈的红芍药。
“上神可曾学过什么法术,可以将你一分为二那种?”
连星时隔多年,体会到走神时,被师尊点名的心虚。
“学过什么?”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明媚的小花仙肚子里憋满坏水,在那房梁上一边晃腿,一边将那些鬼点子抖落。
连星的心,原是随着那翻飞的衣摆在起伏,听完后,更是一言难尽,心情复杂。
“那……倒也不用我一人分饰两角,我去将土地喊来,让他来承担这个角色。”
听出上神的迟疑,小花仙尽力憋住要翘起的嘴角,从善如流道:“好的,听您安排。”
土地呀,遇上上神真是倒大霉了。
红芍还记得,北沧京都那地界的土地,在汪钧凌许柔惠大婚之日,被上神顺走过好些佳酿,现如今民乐国这位,也要遭殃。
翌日,红芍、连星、还有那倒霉的小土地,换好符合各自凡界身份的衣服,现身在参政知事府的大门外。
“这是在干什么?”
“有人识字吗?那块木板上写着啥呀?”
周遭的百姓见有热闹可看,纷纷驻足观察,小声的议论一字不落被小花仙收入耳中。
她心中胜券在握:“好奇吧,好奇就对了,多围些人过来,这事越多人围观越好。”
知事府里的郝管家一大早就听说自己府门口跪了一对卖身葬母的兄妹,早膳都来不及用,便急匆匆从偏门走出去看情况。
从人潮里寻好角度探头望去,那双兄妹估摸着也就是十五、十六的年纪。
两人正对着他们府门口,衣服灰扑扑的,又脏又破,面前搁着一块不知道哪里捡的破木板,上面有写歪歪扭扭的毛笔字。
男的笔挺地跪在那,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女的一脸煞白,哀切地对路人恳求:“大家伙看一看,走过路过看一看。”
真是荒唐!
眼看着围拢的百姓越来越多,也不好差人前去驱赶这对兄妹,郝管家拿不出个章程来。
魏大人早早就随马车入宫上朝,拿不定主意的郝管家,只好把这事先禀报给府里不愿管事的夫人。
“他们因何跪在那?”
“我远远瞧着那块破木板,上面介绍他们的养母曾是京中一品诰命夫人,又叫胡氏,我便猜是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位胡氏。”
“他们是家中败落,养母积忧成疾,前不久病逝,二人凑不出那下葬发丧的银钱,才来卖身,偏偏还是到我们这门前来卖,真的是……”
颜素琼心中咯噔一响,她喃喃自语:“师母也去了吗。”
她匆匆站起,眼下不是聊这些的时候,颜素琼让郝管家带路,决定亲自出门去看看。
是的,连星和红芍这次演的又是兄妹,他们胡乱认来的“母亲”胡慧中胡氏,是位守寡三年的夫人,她那死去的丈夫,正是颜相当年给府里三位娃娃请的启蒙先生梁良。
梁良学富五车,手里写得一手好文章,曾数次出任科举主官。
颜相与梁家交好,颜素琼当年跟这对夫妇,处得关系颇好,这也是魏明仁和她今日不和的主因之一。
三年前,魏明仁亲手督办梁良科举舞弊一案,他以雷霆手段,将反对他和颜素琼成婚的恩师送上法场。
手起刀落,死不瞑目的头颅滚下,两家就此断绝联系,颜素琼自那以后,再也没收到过师母的消息。
套用这个养子养女的身份有很多好处,一来颜素琼许久未见,不知道胡氏是否真的收养过这对兄妹,二来可以利用颜素琼的愧疚之心接近她,三来为以后两人解开误会做铺垫。
小花仙这算盘已经打满,今日好戏来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