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来报,边境恐有外族来犯。
摊开在敬贤帝面前的,是一封来历不明,语焉不详的情报文书。
上面提到,外族探子最近频繁出入边境,敌军小规模的试探更是日益频繁,恐会生变。
还在弱冠之年的皇帝,看着阶下一众德高望重的老臣,沉声问道:“爱卿们有何见解?”
颜相拱手回话:“臣建议点一支军队,前去支援边境。”
如今周家军的统帅,周必捷上前一步跪下:“臣愿领虎符,为陛下分忧。”
站在颜相背后的参政知事魏明仁,低垂着眉眼,目光幽深。
当朝堂上开始响起细细碎碎的议论声时,他打断百官的讨论。
“微臣认为,陛下大可忽略此事。”
周必捷还跪在那青玉石板上,此话一出,他的暴脾气立刻被点燃。
“打仗这种事,恐怕还轮不到魏大人发表拙见。”
众人皆知,现下魏明仁是敬贤帝最为青睐的宠臣,他现如今说话的分量,不输百官之首,他的老丈人。
除了被架在那的周必捷,没有人想与他争锋。
魏明仁言语里不带情绪:“一张来历不明莫须有的纸,怎可成为调兵遣将的证据,此事定有蹊跷,贸然出兵正中敌人下怀,还请皇上三思。”
敬贤帝宽大的手掌拂过那份文书,视线没有焦点,阶下百官都在等他思考出个章程。
“周将军请起。”皇帝示意阶下的内监将周必捷扶起。
“陛下......”周必捷正要回话。
敬贤帝打断道:“就依魏知事的,朕已乏,散朝吧。”
此时是凡界的三月,春光正浓,无论是宫里,还是丞相府里,满园的花都朝气蓬勃地伸展着。
颜素琼提步穿过郁郁葱葱的花园,向丞相的书房款款走去,今儿是颜素琼回府,探望严相的日子。
但今儿有别往日。
颜素琼将白玉棋子轻轻按在棋盘上,悄悄抬头打量面前沉默少语的父亲。
他一句体己话后面拖出长长的沉默,一步错棋后面牵着久久的心不在焉,好生反常。
一局毫无悬念的棋局过后,管家上前来添新茶,颜相打断管家的动作,让他送颜素琼回参政知事府。
颜素琼便是那时,从管家嘴里套出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马车轮子滚滚前行,参政知事夫人的心沉沉下坠。
魏明仁此刻正在书房内写着什么书信,府里下人来报,夫人已回府,他很清楚颜素琼没什么事,是不会来此处寻他的。
“知道了,你下去吧。”
下人刚关好房门出去,魏明仁便听到一句“夫人好”,他猛地抬头,正正对上怒气冲冲推开门,走向自己的颜素琼。
虽知来者不善,他还是默默放下手中笔,勾起个和善的笑容迎上来人。
颜素琼是京都出了名的美人儿。
魏明仁至今清楚记得,从前颜家嫡女刚过及笄,丞相府前的门槛,便险些被各位京中显贵派来的媒人所踏破。
如今此人横眉怒目地站在自己面前,魏明仁不知怎地,很想邀请她站定,给她描一副蛾眉倒蹙的美人图。
只可惜,颜素琼从来不是什么愿意在自己身边停驻的人,除去惹她生气,自己怕是很难分得她片刻的注目。
有些感情不曾宣之于众,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不被爱。
红芍和连星便是在此,结束他们当年种种的回溯,听到颜素琼质问,两人闪现到书房内,当起那梁上偷听的小人。
“你这还是人做的事吗?”
“夫人所言何事?”
“你今日当着满朝文武反驳我父亲,还让陛下不要派兵去边境增援!边城百姓将士的性命,岂是你用来哗众取宠,争名夺利的筹码?”
魏明仁默默将笔墨干透的信件折好,好整以暇地收入信封内,他嘴角弯起的幅度逐渐放平:“夫人可知,家宅妇人不得妄议朝政。”
红芍看得分明,魏明仁折那信封时,用上的可不是折纸应该用的力气。
颜素琼冷笑一声,言语间尽是冷嘲热讽:“我不得妄议!哪天知事大人落得个满盘皆输的下场,我是不是还得陪你一起下葬?你有什么资格脏了我颜府的门楣?”
锐利的话割破魏明仁脸上的面具,他语气森寒:“魏夫人,你这么气急败坏闯进来,无非是怕没有援军,我那好弟弟安华死在边塞罢了。我竟不知夫人这么盼着我早死,怎么,你还准备去边塞给他做再嫁娘?”
“满嘴污言秽语!”
起伏的衣襟,用力紧绷却遏制不住抖动的下巴,魏明仁又怎会不知眼前的人,此刻是何种心情。
最为熟悉的人,自是懂得如何用言语来伤她最深。
刚回到府内就马不停蹄写好的书信,如今皱皱巴巴的卡在他手里,这样子定然是不能往外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