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寺。”照庭止住笑容,有些不想谈及有关于他的事。
郑夫人却又问:“你们现下相处得可好?”
照庭想起他总像心中有事的样子,便只答:“不过平平。”
郑夫人听后叹了一口气,“原本这场婚事就是叫你委屈了。如若你父亲没有摊上那档子事,如若前些年与你定亲的郎君并未病故……”
“母亲,我不委屈。林溪山待我很恭敬。”照庭率先打断了她的话,不想她再提起从前的事。
郑夫人愣了一瞬,但还是说:“我的女儿自然是要幸福地生活下去才好。如若你以后不想同他过下去了,便同阿娘说,阿娘去跟林府的人斡旋。”
“好,那我一定先告诉阿娘。”照庭很快应下,但心头却是苦涩。
她也是这般打算。不喜他便将他休了去,但如今她却永远不能这样做。
当初胡家让林溪山入赘就是为了补上缺失的税粮,林家何其精明,怎么会猜不出其中缘由,他们不声张胡家的错处也不过是各取所需。
可一旦她提出与他绝离,想必林家必然会以此事相逼,最后遭殃的还是胡家。
她再也不能让胡家再次遭遇风险,所以她永远都不会提出要同他诀别。
何况现在看来,相敬如宾的生活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平平安稳的生活不就是她最想要的吗?
她不再想这些,只是指着庭院中的角亭,“母亲,我们去那边罢。”
她现在只想同母亲多待一会儿,多闲谈一会儿。
哪怕只有一会儿,也让她觉得倍感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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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溪山回到胡宅后并未跟着照庭去前院,反而是转了个弯,来到侍从的住所。
松青在此处等了一会儿,看见他走来,便飞快上前去迎。
“郎君,那边传信了。”
“说。”林溪山看了他一眼。
“那边说是时机成熟,只等郎君一声令下,是否要现在行事?”松青在他耳旁低声问道。
他听后呢喃了一句:“田寺卿为了明哲保身,果然够狠。”转身又嗤笑了一声,“但我比他还不是个东西。”
松青并不敢接他的话,只是等着他回答。
但他却沉默了片刻,猛然想起胡照庭这两天因为忧虑而变得悲伤的眼神。
“再等等。”他轻叹一口气。
松青眼里有些讶异的神色,郎君何时变得仁慈起来了?
但他不可能将这句话说出口,只是平静地问道:“那小人可要现在回去传信?”
林溪山拂了拂衣袖,看见一片细小的粉红缓缓飘落。
他伸手去接,发现那片粉红正是昨日的山樱花瓣。
那花瓣静静地躺在他的手掌上,让他有些恍惚。
那是花树、签文、雨夜和她锐利的眼眸。
他摇头,将这些杂乱的景象从脑海里赶了出去,而后将那片花瓣抛在空中。
花瓣再次下落的时候,他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现在就去,让他好生等着。”
“是。但还有一事。”松青继续说,“林府也传信了,说是韦夫人得了重伤风,要您回去一趟。”
他听到“韦夫人”三字的时候心情有些复杂,但还是没有犹豫地回答:“明日一早便回去。你现下先去林府报信,再去找那个姓田的。”
“是。”松青听令后从后墙处翻了出去,瞬间没了踪影。
林溪山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眸子里暗了几个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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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寺卿接到松青的消息时,脸上怒气横生。
“他林溪山,有什么资格让我好生等他吩咐!”
松青见他出言不逊,低声唤了他一句:“田寺卿。”
但他却还是觉得心中不快,一个侍从也敢警告他吗?他可是当朝三品官员!这些无名无分的人怎么敢凌驾于他之上?
他想到这里怒气更盛,抬手将桌案上的香炉打翻在地。
“啪——”地一声,那盏鎏金雕花香炉碎成两半,香灰在地上散乱一片。
松青却朝着他恼怒的样子,笑了一下:“田寺卿若是有意见,小人这就回去禀告郎君。”
“不可!千万不可!”田寺卿一听这话立马焉了,拉着松青的衣袖不让他走,“是我方才唐突了,还请郎君莫怪。”
松青却撇开他的手,又用手弹了弹他方才抓过的衣袖。
“田寺卿好自为之。”他只撂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偌大的室内只留下田寺卿一个人,他想起自己刚才卑躬屈膝的样子,又恼又羞,索性将桌案上的所有物品全都掀翻在地。
屋内瞬间一片狼藉,他仍旧觉得不尽兴,于是将长案上的花瓶也撂倒在地。
他看着上好的青瓷变成了几片碎片,零落在地,却又突然想起它价值不菲。
他只好趴在地上拾起那些碎片,嘴里不停呢喃:“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门外的侍从听见屋内不小的动静,试探着朝里问:“主君?”
田寺卿却无暇理他,只是呆坐在一片废墟之中,面颊上划过一滴咸腥的泪水。
“我错了,我当真错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一步错步步错。
但是他已再没有后悔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