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想同他打好关系,以备不时之需。
但此刻贺珵却将那些溢美之词听得厌了,他虽有些自傲,但最不喜同这等油嘴滑舌的墙头草来往,于是将那把弓箭随手搁在回廊中的石桌上,而后快着步子离去。
那群人看他要走,于是跟着他匆匆离开。
一时间对岸变得清冷下来。
胡照庭转身不再看向对岸,突然感觉头脑没有先前那么昏沉了。
大抵是酒气被风吹散了些罢。
于是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欲转身回到女眷宴席当中。
她才仅仅走了两步,便听见耳旁传来箭簇划破气流的嗖声。
那声音极快、极猛,让她心脏猛然一紧,却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
她还未转身,就用余光撇见一支锋利的箭簇朝她射来,一束寒光从她面前堪堪飞过,距她不过半寸距离!
她眼看着那支尖锐的箭簇从她眼前“呼”地一下消失,正好射中她身旁长案上摆放的那盆巨型蝴蝶兰。
一朵绛紫色的蝴蝶兰被那支箭射穿,花瓣瞬间在空中变成碎片,随后零落在回廊的木板上。
这瞬间发生得太快,她仍愣在原处,心脏因巨大的恐惧而剧烈跳动,身子也急剧颤抖着。
她不但觉得有些荒谬,还觉得有些委屈,一时情绪上头,便悄然湿了眼眶。
她尽力忍住泪水,转身朝那支箭射来的方向看去。
醍色圆领袍,乌色襆头,那人挺拔周正,面容在阳光下白得发光。
那不是林溪山还能是谁?
照庭惊讶地看着林溪山手上的弓箭,又转头去瞧那盆少了一朵的蝴蝶兰。
她似乎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
她似乎又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但她来不及细想,就见林溪山迅速扔下那把弓箭,飞快地从对岸的回廊奔向她。
她见着他朝她近了,她的心却冷得发抖。
她攥紧自己手中的裙角,神色凝重地看着他,眼里的泪水终是因心中恐惧而缓缓滑落。
“阿庭——你没事罢?”林溪山朝她跑来,喘着粗气问她。
她却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有些担心,便伸手去检查她身上是否有伤。
她却“啪——”地一声打掉了他的手。
他看着她脸上的泪,瞬间有些后悔刚才的举动。
他拿出袖中的罗帕,举手想要为她擦拭去泪水。
但她却向后退了一步,用手倔强地抹掉了泪花。
她最讨厌在别人面前流泪了,现在这个别人特指“林溪山”。
“阿庭,我不是故意的,你真的没事罢……还请阿庭恕罪,我日后再也不会触碰弓箭分毫了。”他眼里盛的满是歉意,又伸手将那面罗帕递给她。
她还是未曾搭理他,只是接过罗帕继续擦拭方才被泪水蹭花的妆面。
她这样定然是不能重回宴席了。
她自顾自擦着面颊,他却嘴里呢喃着“阿庭”。
她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对他改观,如今却是真的觉得这林溪山哪里都讨厌。
怎么每每有事都是因为他!
她不去看他脸上的内疚,将那张罗帕狠狠扔在他脚边,一句也没说。
他再次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远去,还有那一地的花瓣碎片。
他倏然觉着自己是真的过头了,刚才不过是想着射断一朵兰花去试探她的反应,没想到她竟在他放箭的瞬间又往前走了一步。
那箭最后离她近在咫尺,不到半寸的距离,若是她走得再快了一分,她就会因为那支箭永远失去光明。
他看着她刚才因恐惧留下的泪水,心中一时间愧疚难当,见着她又对他冷如寒冰的样子,心中竟泛起一丝疼痛。
“对不起……”
他缓缓朝她消失的方向低语,而后拾起地上碎落的花瓣,将它们撒入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