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开头的语气,骆佳禾闭着眼睛都能猜到接下来婆婆要说的话。
“你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了。甜甜也需要完整的家庭,一个家里没有男人怎么行......”
骆佳禾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回应。
她知道公婆是为她着想,但每次听到这样的话,她还是难免感到一丝无奈。
方秋琴继续说:“甜甜在幼儿园被同学欺负,说到底还是家里缺个男人,要是她爸爸……”说到这又哽咽了起来,“这么多年,你对我们老薛家也算有情有义了,只是女人家带个孩子独自生活,总归不容易,我们两老看着也难受。”
她大儿子去世后,创业欠下的债是她开理发店一把剪刀剪出来,才帮忙还完的,更别说还带着他们一家三口从乡下来到县城,买房置业,连小儿子上大学也是她供的。如今孙女也渐渐大了,骆佳禾还年轻,也应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总不能为她大儿子守一辈子的寡。
“妈,顺其自然吧。”骆佳禾淡淡地说。
“每次提起这事,你总说顺其自然,顺到现在,倒是连个对象的影子都没见到。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你也总说店里忙,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的话听进去啊?”方秋琴说着在桌子底下踢了薛仁一脚。
薛仁手一抖,刚夹起的排骨又掉了下去,他接收到老伴信号,马上帮腔道:“你妈说得对,嫁人是女人的终身大事,该考虑还是要考虑。”
“知道了,我会考虑的。爸、妈,菜都快凉了,快吃菜。”骆佳禾语气敷衍,给女儿舀了半碗汤,拿起勺子喂女儿喝了一口。
方秋琴不放心地说:“甜甜还有我们呢,要是男方介意,你再婚后甜甜可以跟我们一起过。”
这话骆佳禾不爱听,更加不可能做到,她语气坚定道:“妈,你说什么呢,我不会为了结婚放弃甜甜。”
眼看气氛就要再次凝固,薛航突然开口:“妈,你就别整天想着做媒了,快吃饭吧,再磨磨唧唧,饭菜都要凉了,你等会不是还要去跳广场舞吗?”
骆佳禾心知她婆婆总算把战斗力转移到小叔子那边,安心地埋下头干饭,听着方秋琴数落自己儿子,“臭小子,你插什么嘴。我还没说你呢,毕业都快两年了,连个女朋友都没交到,你好意思说话吗?我就奇了怪了,你这模样长得也不丑啊,怎么就没人看上你?”
说不丑还是替他谦虚了,这个小儿子外形没话说,和她一块跳舞的老姐妹总想着给他介绍对象,只是他从小主意大,自个不乐意见那些女孩。
想到昨天去老家听到的男同性恋八卦,方秋琴脸一沉,“我警告你啊,别给我搞那些同性恋啥的,给我好好谈个恋爱,差不多了就结婚生子,趁我和你爸年纪不大,还带得动孙子,听到没?”
薛航惊讶:“妈,你还知道同性恋啊,都从哪学来的词?”
“少贫嘴。被你这一打岔,我都忘了刚才说到哪了,”方秋琴拿筷子打了一下旁边的薛航,话锋一转,"对了,佳禾,昨天去酒席上碰见有个人说你是你初中班长,说是你们初中同学今年过年要聚会?"
薛恬喝了两口汤,就不肯喝了,正好薛仁吃得差不多,便抱了薛恬到客厅玩积木。
骆佳禾接过女儿的汤碗,事不关己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什么叫‘好像’,你们班同学没来邀请你?”方秋琴皱了眉头。
“有吧,可我不想去。”骆佳禾恹恹地说。
“那怎么行,你得去啊!”方秋琴立刻来了精神,语气透着兴奋,“你年纪轻轻的,总不能整天就围着孩子和工作转,得出去多交交朋友。说不定还能碰到合适的人!”
骆佳禾嘴角抽了抽,她婆婆今天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虽然这里面也有甜甜被人欺负的原因,但是她在这方面未免也太上心了。
平时工作就很累了,她对这些消耗精力的社交向来兴趣不大,冷淡地说:“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认识太多人也应酬不过来。”
骆佳禾很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薛航工作以后,这个家经济压力明显小了很多。
薛航大学念的计算机,他上大学那会就靠兼职软件开发赚够生活费,已经不需要她给生活费了。因他的缘故,公婆甚至不再肯要她每个月给的生活费。
薛岩生前受朋友连累欠下的债务也在三年前还清了,她压力没以前大,每个月还能固定休息几天。
每天到理发店工作,店里关了门回家带女儿,她乐得轻松自在,干嘛还非得找个男人嫁。何况像薛岩那样人品好,愿意一起分担家务,感情又专一的好男人,现在这个世道即使满大街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更何况,骆佳禾看了眼客厅里玩游戏玩得入迷的薛恬,要是真找了别人,对方不一定对女儿好,她可不想委屈自己女儿。
“过了年你也31了,该谈对象还是要谈,后半辈子也有个依靠,再说了,你们俩孤儿寡母的,你也不想以后老了成甜甜的负担吧。”
骆佳禾心里刺痛了下,她想说以后老了自己可以去养老院,仍是耐下性子道,“妈,我知道你的意思,以后再说吧。”
“眼下不就有多认识人的机会吗,而且都是些熟人,去一下而已,又不是让你马上结婚。”
“我要顾店,还要照顾甜甜,没时间,再说我跟那些同学不熟,去了也没话说。”
“你店里周末不是也休息吗?甜甜有我帮你看着,你就放心去吧。” 方秋琴说着转向薛航,"到时候你送一下佳禾。"
骆佳禾差点被汤呛到,"妈,我自己能去......"
薛航却突然插话:“行,我这两天正好待家里。”
骆佳禾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薛航向来性子懒散,虽然嘴上经常开着玩笑,但实质上并不怎么多管闲事。今天这话,倒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就这么定了。"骆妈妈一锤定音,"小航,到时候佳禾就交给你了,她那些同学要是有不错的你也帮忙把关下。"
薛航唇角微扬:"放心吧妈。"
方秋琴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起碗去厨房盛饭。
骆佳禾偷偷瞪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瞎凑什么热闹?”
却对上他含笑的眸子,那双眼睛深邃如潭,仿佛能看进她心里去。
他压低声音,懒懒地开口,“放心,出去散散心也好,有我在,不会让我嫂子吃亏的。”
方秋琴盛完饭回来,听不真切,问薛航:“你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骆佳禾慌忙移开视线,拿汤勺拨了拨骨头汤上漂浮着的葱花,听见薛航吊儿郎当的声音,“我刚在问我嫂子他们班聚会地点在哪呢。”
饭后,薛航陪甜甜在房间玩拼图。
“甜甜现在只剩一只手了,要加油哦!”
“叔叔乱讲,什么叫做‘只剩一只手’,妈妈说我过几天就好了。”
“我快拼完了,咦,有一块怎么不见了,是不是被某个小屁孩偷偷藏了起来……”薛航说着伸出手就要去掰被薛恬小短腿压着的地方。
薛恬当然没让着她,薛恬嘟起嘴:“叔叔你好坏,也不知道让让我!”
骆佳禾站在窗前,看着女儿骑在拼图拼输了的薛航肩头,开心地笑着。
已经长成一个成熟男人的薛航,气质虽然和他哥不一样,背影却有几分相像,阳光洒在他和薛恬身上,洒在梳妆台上她和前夫结婚照的相框,如果薛岩还活着,或许眼前这一幕会是更加温馨的父女天伦之乐。
她也不用被公婆催促着再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