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荃闻言,愣了半晌,才喃喃道:“原是我害了你。”
外头风声渐紧,吹得窗户纸刺啦刺啦地响,宋颂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想再询问,周荃却摇摇头,起身道:“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宋颂一看也是,又看了眼周荃还没吃完的饭,笑道:“不用,没几步路,你快吃饭,等会儿就冷了。”
周荃站在门口,看着宋颂的身影消失在黑暗当中,才转身回了屋。
胡正从旁边的屋子出来,手里的碗都没来得及搁下,他喊了声周荃,让烧些热水,屋里那个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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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又下了好几日的雨,这日雨停,太阳也露了脸,阳光穿过云层洒落下来,宋颂刚刚才起,吃过早饭,提着篮子往周荃家走去。
今日周荃和另外几个汉子要下山,他这几日绣了三十几条手帕,想托着带下去卖了,再打些油上来。
冬日太阳难得,一出太阳,寨子里的人也都走出家门,出去走动走动,几天没出过门,人都要发霉了。
刚晴,路上还有些泥泞,宋颂踩着路边的草走,饶是这般小心,鞋上还是沾了些泥土,快到周荃家中,宋颂伸脚在干净的草上撇了撇,将泥撇在草上,这才感觉双脚轻了些。
进了院子,灰灰仔猛地扑过来,它今日也要下山,就被周荃给放了出来,只是它在院里的菜地里跑了跑,脚上脏的很,扑过来还将宋颂吓了一跳。
闪避过去,灰灰仔也放弃,只围着他舔他的手,身后尾巴摇出残影了。
宋颂正要说什么,却听见向昱睡的那屋子里传来说话的声音,听声音不像是周荃或是胡正,他眉头一跳,摆脱了灰灰仔就大步进了屋。
屋内,向昱确实醒了过来,只是他身上的伤实在严重,现在连坐起来都做不到,只能让周荃扶起来,胡正给他换药。
屋里几个汉子正在说话,宋颂突然闯入倒叫他们愣了一下,周荃连忙道:“一会儿再进来。”
宋颂闻言一愣,目光触及向昱的身体才连忙转身出去,在外头等了片刻,周荃才出来,哼了一声:“你倒是担心他。”
宋颂反驳道:“哪有,这不是病人醒了关心一下嘛。”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不再开口,之间的气氛却与之前不同了。
那日宋颂答应后,第二日周荃就从李尧月那儿知晓了,乡下人也看重三书六礼,一是祖宗传下来的,二也是表示对女子哥儿的看重。
至于寨子里,刚建寨时是没有这些的,那时候大家都不识字,也没那个心去弄,后来就有了。
建寨后陆续接收了一些因着各种原因没了身份户籍的人,里头有教书先生,也有绣娘,久而久之,寨子里倒也像是一个封闭的小村庄,生活所需自己都能满足。
因宋颂头上没有长辈,来往文书和六礼也差了两步,昨日周荃才让人过来送了聘书和礼书,来的正是姜阿奶和李尧月。
按理说宋颂这边也该有回礼,只是周荃的意思是日后成婚两家总归要住在一起,回礼不回礼也是左手倒右手,没那个必要。
他家也没长辈,他既然有这个意思了,李尧月和姜阿奶也代为转达就是。
想起昨日,李尧月和姜阿奶坐在他家里喝茶,外头雨势不小,却忽然听见有人敲门,他将门打开一瞧,周荃穿着蓑衣,手上提着两只大雁,笑着说山上有将大雁作为聘礼的习俗,他之前忘了,想起来后连忙带着狗去外头打了两只。
宋颂连忙拉着他进屋,雨那样大,就算穿着蓑衣里头衣裳也打湿了,他有心给周荃煮碗姜汤,却被姜阿奶拦了下来。
哪有还没成亲就给做饭的道理?虽说知道宋颂之前就在给周荃做饭,只是那是之前,如今两人亲事都放到明面上说了,就万万不能了。
所以周荃跟着姜阿奶走了,去她家喝了碗姜汤,还给家里的灰灰仔倒了一碗。
“你可有生病?”半晌,宋颂轻轻问道。
周荃下意识道:“没有,我身体好,淋一下雨没什么。”
既如此,宋颂点了点头,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说来也好笑,没说亲之前,两人还有的话说,没成想说了亲,却不知道该对对方说些什么了。
“穿好了,进来吧。”
胡正在屋里扬声喊了句,宋颂搁下手里的篮子就进去了。
“向大哥。”宋颂站在床边喊道。
向昱换好药、穿好衣裳又躺了回去,闻言看了他一眼,面色苍白,开口说话的声音也小:“宋、宋颂?”
宋颂点头:“是我。”
向昱醒了一会儿了,已经从周胡二人口中知晓他已经昏迷七日了,他颇有些放心不下家中夫郎,只是之前周胡二人没露底,他也不敢多说,如今看见宋颂了,他才放下心来。
“你可否帮我看看云哥儿如何了,我一个多月未曾下山,他怕是急坏了。”向昱着急道。
“不行。”周荃想也没想拒绝道,“这里是青竹寨,你那夫郎在何处还不知晓,怎敢喊颂哥儿替你跑路。”
听周荃报了家门,向昱本就苍白的脸更加苍白,他看向宋颂,不解道:“当时你不是走了吗?”
知道他说的是他和季云放了他的事,宋颂挠挠脸,说:“这事说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