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抵达安阳时已是傍晚。
进入安阳地界,马车平稳地驶过城门关卡,车夫似乎对这里的道路了如指掌,轻车熟路地驶进城中,七拐八拐最终停在一座宅院前。
宅院大门处在一方窄巷中,周遭寂静,门前挂着两盏灯笼,没有牌匾,看上去很是普通。
车夫上前叩响门上的铜环,宅院大门从内打开,油黄的灯火从门框中淌了出来,隐隐可见宅中的假山水池。
洛南音疑惑:“这里是?”
“这是我在安阳置办的宅院。”
洛怀虞自然地牵起洛南音的手往宅内走:“这段时日我们就在这落脚。”
洛南音侧过头看向洛怀虞,油润的光火下,她的眉眼清晰了两分,好似平静的湖面被映照出点点暖辉,让洛南音有种错觉,好似她和洛怀虞只是寻常出去散了个步,而现在,她正牵着她的手回家。
宅中下人不多,但个个手脚麻利,似乎都是特别挑选过的,礼数周全,没有半分逾矩。
宅院规模不算太大,但整体布局竟和锦绣院差不多。
洛怀虞似乎有事要处理,半途被人唤走,洛南音则由下人引领去到寝屋。
等到了寝屋,洛南音发现这屋子竟跟她在侯府的房间布局一模一样。
连梳妆台的样式都是同款,台面上甚至已经备齐了各色脂粉,房间里还点了她常用的熏香。
恍惚间洛南音还以为她还身在侯府,而不是在安阳。
连翘站在洛南音身后,看着这布置也是惊掉了下巴。
要是从前,连翘看洛南音如此被重视,心里肯定是高兴的,但是现在,她一想到洛怀虞重视洛南音可能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她就感觉心情复杂,也不知道自家小姐被洛怀虞看上是不是件好事。
收拾完行李,宅院里的下人已经备好浴汤。
洛南音让连翘早点去休息,但连翘却一反常态地要侍奉她沐浴,见连翘似乎有话想说,也就由着她去了。
浴室内,洛南音靠在浴桶边,氤氲的水汽将洛南音的脸蒸腾得有些红润,她舒坦得伸展着颈背,一头青丝散在水里。
连翘说来侍奉她沐浴,好像真的只是来侍奉她沐浴的。
水凉了就加热水,加完热水就给她梳理头发,这中间一声不吭的,洛南音都快泡睡着了。
“连翘,你心里憋着的那点话再不说,我可就去睡了,下次你再想问我什么,可就没这种推心置腹的机会了。”
连翘听了这话,手上的动作一停,像是有千言万语急着要说,但憋了半天,最后只重重叹了口气:“我的小姐诶!”
这句话在洛南音听来无异于,我的亲娘诶,我的祖宗诶。
洛南音笑道:“怎么像个小老头一样叹气?”
连翘没理会洛南音的调侃,想了一会,才斟酌道:“小姐,你现在这样真的开心吗?”
洛南音用手指点了点水面,玩似的挑起一抹水珠,反问:“我现在哪样?”
连翘一噎,还能哪样,当然是和洛怀虞的不正当关系,咳咳,直白的话她实在也说不出口,只能将头凑近,旁敲侧击道:“小姐,你不觉得你和大小姐两个人太过亲密了吗?”
“她是我姐姐,我为什么不能亲近?”
连翘做无语状,“小姐,现在全府上下早就知道大小姐的真实身份了,你就不用再瞒我了,你们又不是亲姐妹。”
洛南音眨眨眼,笑道:“正是因为不是亲姐妹,所以才会这么亲密。”
“可是……”连翘欲言又止。
可能是泡澡泡得有点久,洛南音等不及连翘一点点试探,直白道:“连翘,你猜的没错,我和洛怀虞确实是你想的那种关系,虽然这有悖世俗,但确实也是事实。”
连翘瞪大了眼,没想到洛南音就直接这样跟她坦白了。
“小、小姐……你干嘛这么直白的告诉我……”
连翘哭丧个脸,道:“我主要也不是想问这个,你这么直白告诉我,以后老夫人要是发现问责起来,我到底是该知情还是不知情啊……”
洛南音挑眉:“怎么,你还想告状?”
“不敢不敢!”连翘赶紧摇头。
洛南音从浴桶里起身,擦了身子换上寝衣,连翘也拿了帕子给她擦头发,边擦边叹气道:“小姐,我是你的丫鬟,不管怎样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我只是不理解,小姐你这样真的值得吗?”
洛南音困得不行,穿好寝衣便要去床上躺着,奈何头发还没擦干,只能坐在床边等连翘给自己擦头发,顺便在自己耳边碎碎念。
“那在你看来,什么叫值得,什么叫不值得?”
连翘琢磨了一会儿,开口道:“小姐,虽然我没什么经验,但我觉得这就像话本里那些人鬼殊途却相知相恋的戏码,都是违背世俗常理的禁忌之情,这样的戏码感人吗?奴婢作为一个看戏的人确实是感动得稀里哗啦,但如果这戏码如果发生在小姐身上,我觉得可能就没那么感动了,为了这份情,若需舍弃一切,包括自己的名声、家族甚至未来,这样的牺牲,真的值得吗?”
洛南音已经困得阖上了眼,听到连翘这样比喻,被逗笑出声。
“跟人鬼殊途差不多?那你觉得我是人还是鬼?”
“哎呀,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就打个比方,如果小姐你觉得没听明白,那我换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