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没事吧!”
连翘闯进寝屋时,已经是午后酉时。
彼时洛南音正斜倚着靠枕看书,听到动静抬眼看去,就见自己寝屋的门被拍在墙上,激起阵阵尘埃。
洛南音眼皮抽了抽,应道:“怎么了?”
连翘胡乱挥了挥眼前的浮尘,一股脑儿冲到洛南音面前紧紧攥住她的衣袖,再三确认她没事之后,才松了口气,后怕道:
“吓死奴婢了,奴婢一觉醒来竟然已经酉时了,还以为有什么人给奴婢下了药,想要害小姐。”
洛南音看了一眼自己衣袖上多出黑手印,又看着连翘那明显还没来得及梳理的鸡窝头,笑道:“难得你有这么机警的时候,平日里你时常睡过头,今天怎么怀疑是有人下药?”
连翘松开洛南音的衣袖,不自在地挠了挠头,道:“哎呀,平日是平日,现在外面关于小姐的风言风语到处都是,奴婢就算不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这会儿也睡不安稳啊,怎么会睡到这个时辰。”
洛南音挑挑眉,“外面流言传得很过分?”
“可不是嘛!”
连翘捏紧拳头气急败坏地说道:“小姐您是不知道,城中百姓不明真相风言风语就算了,往日那些和侯府交好的世家这个时候竟然还遣了大夫过来,说是特意找的名医给您检查身体,您说这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洛南音噗嗤一下笑出来,“不错嘛连翘,都会说谚语了。”
连翘像是没听出话中的调侃,继续道:“这谚语算什么,奴婢会的谚语可多了,像什么猫哭耗子假慈悲、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咦,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外面有那么多人等着看小姐您的笑话,真是太过分了!”
见连翘气鼓鼓的,洛南音才笑道:“我这不好好的吗,别生气,嘴长在别人身上,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连翘瞅了瞅洛南音的脸色,见她好像真的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甚至看上去心情还莫名的好,这才松了口气。
“小姐能这样想最好了。”
昨日洛南音那满腹心事沉默寡言的样子,让连翘心一直悬着,生怕她想不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洛南音睡了一觉起来这么开心,但总归是个好现象。
洛南音被关禁闭这事,洛雨薇和洛天璟都有去向老夫人求情,但结果都不理想,洛雨薇被陈氏严加看管了不说,连洛天璟都被派到军营中去练兵了,谁求情都没用。
“小姐你再忍忍,老夫人也知道小姐是清白的,等风头平息之后,就不会再关您禁闭了,老夫人还吩咐过,要是您想继续让那位教您医术,可以让那位每日到锦绣院来。”
“裴姨?”
“是。”
洛南音眉头微蹙,“往日祖母和裴姨都没有交际,这个时候能让裴姨到锦绣院教我医术,这么信任她?”
连翘道:“听说裴姨治好了老夫人多年头痛的顽疾,所以老夫人对裴姨的医术很是认可。”
见洛南音沉默着,连翘犹疑地问:“那小姐今日需要裴姨过来吗?”
“她既然这么想见我,那就满足她吧。”
裴姨不是什么热心肠,不会无缘无故去医治老夫人的顽疾。
只能说,裴姨是想见她。
当锦绣院点亮第一盏灯笼的时候,裴姨才徐徐而来。
她还是那副打扮,褐色与暗黄色相间的布衣,两鬓边的头发编成几股麻花辫束在脑后,身处他国之地,她似乎并不在意显露自己的血统。
裴姨轻车熟路地走进洛南音的屋子,见洛南音在窗边的矮榻支了张小桌子,此刻正捏着一枚棋子,对着面前的棋盘苦苦思索。
听到有人进屋,洛南音头也没抬,就道:“裴姨,又见面了。”
裴姨也没客气,直接坐到洛南音对面,平常道:“是啊,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上次离开时还在祝你找到称心的夫婿有一个好归宿,结果兜兜转转竟又回到这里。”
洛南音将手中的子落下,随即抬头笑盈盈地说道:“呀,说到这个还要感谢裴姨,称心的‘夫婿’我已经找到了,拖您的福。”
裴姨嘴角僵了一瞬,她知道洛南音所谓的“夫婿”指的是谁。
胸口血气翻涌,腹部的伤口似乎又隐隐作痛起来。
裴姨沉着脸,冷冷盯着洛南音半晌,突然道:“洛南音,我不喜欢你,从一开始我就不喜欢你。”
洛南音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也不接话。
裴姨继续道:“在我还没进侯府之前,你明明早就知道我的存在,甚至能预知我会登门自荐,还提前交待好守门的小厮给我放行,后面却一直装作不认识我,从那时我就知道你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洛南音挑了挑眉。
原来裴姨一直对她这么有敌意是因为这个。
那时她一心想与洛怀虞交好,确实是用了些手段,倒是在这些细节上有些疏忽,没想到守门小厮第一日就给她暴露了。
“你没什么要解释的?”
裴姨见洛南音明明感到意外,却始终一言不发,语调不由得拔高。
“没什么好解释的。”
洛南音笑了笑。
她总不能说她是重生的,早在上辈子就认识她了吧。
这话要说出去,估计裴姨更觉得她不仅心机深沉,还是个谎话连篇的主。
洛南音道:“裴姨,其实这个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你觉得我骗你,那我得到了什么好处?你又有什么损失?”
“我损失了什么,你不知道?如果没有你,现在洛怀虞已经和我回到燕国,我们隐忍多年,眼看就能报仇雪恨,却因为你,洛怀虞不仅要将制盐人送给你,还为你留在荆州,甚至还要陪你去淮阴王的地界,还让我……”
裴姨红着眼,没有将洛怀虞将她舍弃的事说出来。
“我自幼服侍在洛怀虞母亲身边,一路追随到燕国,她母亲被害后,是我一个人带着洛怀虞东躲西藏,这些刀尖舔血的日子,是我带着洛怀虞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现在眼看着大仇将报,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洛怀虞为了你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听到裴姨提及洛怀虞的过去,洛南音脸上那散漫的笑意才敛了些。
她不怀疑裴姨对洛怀虞的感情。
正是知道裴姨对于洛怀虞类似于第二个母亲的存在,所以之前马奶酒的事她一直没有追究。
洛南音道:“裴姨,你这么不相信洛怀虞的决定吗?今日你来找我,是因为说服不了洛怀虞,所以想来说服我?”
“我怎么会不相信她,你不会以为你的存在会影响我和洛怀虞之间的关系吧。”裴姨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