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门面不大,和张明意一家的差不多,窄而深,因为刚租下来,屋子里各处都散着零零散散的东西,何春暮刚才正扫里面的地。
“明意怎么来啦?”下午何春暮去陶朱两家拜访的时候三个小娃正在外面疯跑,她并没看见人,除了张明意不知道另外两个是谁。
“我们来给他送勺子。”张明意别扭地指了指朱宇手里抱着的盒子。
朱宇很有眼力劲地把盒子塞到何序手中,他手忙脚乱地接住,半响木讷地蹦出声谢谢。
家里的木头儿子两只眼睛错愕地盯着手中半开的白色盒子,何春暮乐不可支,胡噜他毛茸茸的头顶,笑着跟对面的三个小娃揭他的短:“我家何序脸上还会动一动呢,我以为他要摆这张冰块脸摆到睡觉呢。”
“扑哧——”
小孩子的讨厌来的快喜欢也来的快,眼见眼前的老冰棍脸上爬上红晕,耳朵都要滴出血,张明意扑哧一声笑出来。
“……”
老冰棍变成街头冰柜里的色素冰棍,更红了。
朱宇和张明意一样,从小在这条街上混,一张嘴腌蜜罐子里似的,能说会道,鬼灵鬼灵的:“何姨,勺子也送完啦我们先走了。”
“不再玩会了?”
桃子一拍脑袋,想起来走之前顾叔叔的嘱咐,“顾叔叔做好了等着我们去吃呢,以后我们再来玩。”
何春暮不好再拦:“等阿姨收拾好你们就来玩哈,阿姨会做的多着呢。”
“谢谢何姨。”三个人撤到门口,又顿了脚步,桃子朝着何序喊一声:“欸,你怎么不跟上?”
何序站在何春暮旁边,被这么一喊愣了一下,刚张嘴想拒绝,何春暮在后面轻轻推他一下:“去吧。”
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何序抬腿小跑过去。
天色昏暗,已经将近八点,在桃子家的面馆吃饭的人少了很多。
顾盈丰从后厨端着一盘什么走到靠近门口的小桌子。
他们个子小,陶秋月索性就买了张矮桌子放到门口,成了他们的专属位置。
是冰沙。
顾盈丰把盘子放到桌子上时四个人才看清盘子里是什么,四只广口小白瓷碗里盛着红色的冰沙,最上面还有一朵薄荷作点缀。
没等顾盈丰把小碗从食盘上拿下来,三双手已经从四周伸来,毫不客气地抱走一碗,拿起一旁的勺子就往口中送。
除了何序,大概是新孩子脸皮薄。
顾盈丰贴心地把那碗西瓜冰沙放到他面前,又把勺子递给他:“尝尝看怎么样?”
还没等他开口,其他三位已经极为捧场地竖起大拇指:“好吃!”
“喜欢就好。”顾盈丰没再多留,拿了空了的食盘撤到后厨去收拾。
陶秋月正在后厨算账,手上数着钱眼睛往门口瞟了眼:“你别太惯着他们,夏天吃这么些冰再一吹凉风容易生病。”
像是为了配合陶秋月,朱宇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陶秋月在桃子五岁的时候嫁给了顾盈丰,顾盈丰喜欢小孩子,又爱捣鼓新玩意,对桃子几乎百依百顺,他刷着捞面的大锅:“桃子说热嘛,我寻思给他们几个做个冰沙,凉快。”
陶秋月白他一眼:“你就惯吧。”又朝门口四只饕餮喊了一声:“别吃那么快,不然容易肚子疼。”
“知道知道。”这帮孩子在陶秋月眼皮子底下长大,最知道怎么最少的话敷衍大人。
等他们舔掉碗里的最后一点冰沙,面馆里最后一个客人也走掉了。
小孩子精力足困得也快,刚搁下碗没多久,张明意就接二连三地打起哈欠,头都快戳到地上。
“走走走,赶紧回家睡觉。”陶秋月开始轰人,“明天你们再一起疯。”
张明意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他正困,脑子不清醒,话也说不囫囵:“明天咱们再玩,我非得——”话没说完,又是一个长长的哈欠。
陶秋月担忧地看了眼面前这个东倒西歪的小人,最后落到一旁安安静静站着的何序身上:“你和他一起回去吧,看着点儿他,别让他一头栽大马路上睡着。”
“嗯,谢谢陶姨。”刚才和他们一起吃冰沙的何序已经摸清楚了附近这几家的情况,他乖乖巧巧地和陶秋月道别,拽着张明意的胳膊往路对面走。
朱宇像是被张明意传染了困劲,打着哈欠和桃子说完再见出门拐回自己家。
陶秋月看着何序和张明意安全穿过马路才收回视线:“桃子,快去睡吧,明天再玩。”
第二天一早,街道刚热闹起来,何序就被吵醒了。
他胡乱地套上短袖揉着眼睛走出门。
一排三个人站得整整齐齐,中间的张明意还是提着他那根掉漆瘪肚的金箍棒。
他朝他喊:“快去洗脸,一会儿去后街玩。”
小孩子的声音明亮,震得老街刚落脚的鸟呼啦啦地又是一阵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