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小的少女坐在熊氏青年的肩上,阿该许抱着她风驰电掣地奔来,每一步都当的是地动山摇之势。那闻反手拉开七星九石弓,三箭齐发,瞬息扭转战局。
漠南星缓步走出,抛出袖中的罗盘,虽然自入建木便失去了听方辨位的能力,但作为法器依旧不可小觑。八卦符文自罗盘中散出变作粗壮的锁链将已陷穷途末路的应龙缠住,那闻守西方之金,靳白守东方之木,萧崇守北方之水,阿该许守南方之火,而符桓之握着枪浴血集土位之全力给应龙以最后一击。
庞然大物应声倒下,被它鲜血沾染的地面突兀地开出簇簇繁花,令众人置身花海。巨大的龙身在柔风中渐渐消隐,而它消失的地方却长出一株树苗,眨眼间便长成参天大树。
一个头戴花冠的颀长男子自枝叶中苏醒,舒展筋骨,蓝色的柔顺长发垂到地上,他抬眼看着众人微笑,姣好的容貌见之令人心旷神怡,“应龙顽劣,辛苦众位小友了。”
“夔龙?”始祖真龙能够被他们轻易降服泰半原因还是因为星轨的再次迁移变更守序龙星,如今他们已在春神掌管之境,比起前面两位,似乎是要好相与的神。
司掌春天的神明微笑默认,他款款说道,“在此久候各位,也是因为吾等有事相求。”
“此时风澜怕是已经抵达望乡台,吾等自神隐后仅留残识于此,无法离开镜海,因而只能拜托各位,务必阻止风澜闯出弥天大祸,想来夙汐也不愿见此。”他指间翻覆掐算,叹息道。
靳白大胆地去拉符桓之的衣摆,无声地用口型问他,“夙汐又是谁?”
符桓之没有理他,不是说他知道便会搭理靳白。他瞥过漠南星,在一行人不解的面面相觑中,只有他神色未改。符桓之暗道令君大人从头到尾缄默如金,却巧言令色要旁人身陷险境,当真好本领,任谁都是拍马莫及。
只见春神抬手挥袖,众人又再次陷入一阵天旋地转之中。
“就不能有话好好说,非要又来这招吗!”靳白再被丢进新的幻境中顿足捶胸。
青色的龙身在碧落海的云霭中翻腾,帝君抱着一个小孩子,但在符萧等人看来只能看见一团黯淡的光,他说,“她是与你伴生的神族,与你订下相伴到世界终结的约定,所以她会很喜欢很喜欢你。”
黯淡的光团闪烁了一下,但众人却能感知到它情绪的高涨。
夔龙的声音传音入密,“那是帝君的手足元枢君,也是东神一族最后一位直接自万物中诞生的神明,四万八千年前也是因为他分开洪水才让大陆有了最初的模样。可惜他失去信仰之力,自身衰退,帝君不忍其因此消亡,因而才有了夙汐的诞生。”
云霭渐散,少女身披霞光从碧波海浪中走出,她嘴角擒着笑,眼睛是被雨洗净的青晶石,银色的长发海藻般散着,只是身后还拖着一条龙尾。光团中伸出一只小小的柔软的手,少女含笑接住了它,神明死去的心脏重新跳动。两人在云霭和波涛中渐渐走远,只余帝君还伫立在原地,眉宇间的愁思却未因元枢君的好转而抹平。
“因为是伴生关系,她的全部意志都以主君为转移。也确实因为她的出现,元枢君一天天在恢复。但神明可以看透天机摆正轨迹,却无法左右生灵的内心。夙汐如帝君说的很喜欢元枢君,可众神看在眼里,元枢君对于夙汐的情感要远胜于夙汐能够回应的。”这是夔龙的回忆,他的残识分/身站在众人身前,霞光映在他的脸上,他似乎有无限的眷恋,抬袖一挥,再次将画面扭转。
彼时元枢君已经能够维持实体形态,它穿着花纹繁复的华服赤足坐在碧落海边的礁石上,潮汐起落带起的水花溅在它的脚上。青龙少女乘浪赴约,她趴在元枢君的膝头,她说,“君上,我想去中州看一看,我想看看您一手缔造的世界。”
她比初生之时要更为美丽,虽然承袭的是战神的神格,却也有足叫九天之上自负颜色的神女羞赧的姿貌。
靳白小声对一旁的掌门师兄说,“师兄,你有没有觉得她好眼熟啊。”
萧崇看了他一眼,符桓之抱臂冷声说道,“不说话的话在座不会有人误以为你是哑巴。”
萧崇无奈地拉住想撸袖子在别人记忆里和符桓之叫板的靳白,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元枢君端坐在大石上,沉默地用手一遍遍抚过少女柔顺的长发,云端之上神女们缓歌轻舞,在碧落海的浪声中显得遥远而不真切。
“对于帝君来说,夙汐的离开当得上是一件好事,元枢君太过偏爱她了,好像对上那双天青水碧的眼睛就无法说出一个不字。帝君告诉它,神明应该平等地爱世人。也许那时元枢君的反叛便初见端倪,它说,‘世人不爱我,我为何要爱世人’。”夔龙对着众人低低道来。
神女们还在唱着歌——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