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拉古沙到巴勒莫这一路,将近七个小时的车程。山道蜿蜒,林木渐稀,阳光在树梢间斑驳地洒落。
系统注意到倪雅的情绪变化,自动播放了一首舒缓音乐。
在轻柔温暖的旋律中,她的眼皮渐渐沉重,最终还是抵不过困意,趴在迈克尔的腿上沉沉睡去。
他没有动,只是任由麻意慢慢爬满双腿。金色的阳光与腿上的麻意融在了一起,细碎的阳光在皮肤下闪烁。
巴勒莫到了。
日头西斜,红光洒在城市的大理石柱、西班牙教堂的浮雕,以及远处诺曼古堡断裂的垛口上。
这座城市三面环山,一面濒海,群山仿佛跪于此城前,港口水波粼粼,向外绵延进湛蓝的地中海。
倪雅是在轿车将要驶入他们在巴勒莫的住处时醒的。
眼睛还没睁开,她便无意识地在枕着的腿上蹭了蹭,嘟哝着睁开了眼。
好长的车程,长到让她恍惚,想起小时候跟爸爸妈妈回外公外婆家的场景。她每次都从上车就在后排睡觉,一直睡到车下了高速,回到小乡村,在九曲十八弯的乡间小路里睁眼,穿好鞋刚好能下车。
耳边传来迈克尔低低的声音,和记忆中爸妈的声音重叠,“时间刚好,都不需要喊醒你。”
倪雅懒洋洋地坐起来,身上还带着一点睡饱觉的餍足与柔和。
那些涌起的思家情绪在这一觉后消散了。人生二十载,真正在家的时间反而不多。她早就学会了怎么熬过去。难过的时候睡一觉,总会好的。
牧羊人卡洛和警卫塔诺分别下车为他们拉开车门,海风卷了进来,带着一点咸味与落日的凉意。
倪雅刚踏出车门,回头一看,见迈克尔还坐在车里,一副没打算立刻下来的样子,便笑着调侃:“绅士下车,是不是要等满三分钟才符合规矩?”
迈克尔语气淡淡的,眼神却带了点若有若无的幽怨:“被淑女枕着睡了三个小时的绅士,现在连自己的腿在哪儿都感受不到。”
倪雅愣了愣,领会意思后秒怂,语气带着笑意地滑跪:“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原谅我,这位绅士。”
迈克尔看了她一眼,神情里有点拿她没办法的意味。搭上她探过来的手,缓缓起身,下了车。
来到巴勒莫的第二天清晨,迈克尔在吻别仍在沉睡中的妻子后,独自出门。
按照唐·托马西诺的嘱托,他此行是为了图里·吉里安诺的事,前往拜访那位被称为西西里,乃至整个意大利的无冕之王——唐·克罗切·马洛。从父亲那里得到的指示很明确,他将与唐·克罗切共进午餐,商讨如何安排意大利大名鼎鼎的“山中王”图里·吉里安诺逃离西西里。
清晨的巴勒莫正逐渐苏醒,晨光熹微,整座城市笼罩在淡金色的薄雾里。
作为西西里最大的港口之一,巴勒莫港口码头上已然一派繁忙。船只鸣笛,铁链落地,身穿工作服、头戴安全帽的工人们忙着从船上卸货,再装进码头上等着的卡车里。
迈克尔站在木板码头上,极目远眺,风吹起他的风衣衣角。
一艘前往美国的大型远洋客轮刚刚驶离,船尾拖起长长的白浪,缓缓驶向东方的海平线。如果没有父亲的最新指令,他和妻子此刻也该随着那艘大船启程了。
来时乘坐的小渔船冲开远洋轮的尾浪前行,朝外海驶去。他朝船上的人挥了挥手,算是告别。唐·克罗切实在谨慎,此次会面安排得极为周密。他必须先从住处坐车至港口,再由渔船接送至指定的偏远码头,等候对方的人来接,将他带往这位黑手党龙头的落脚之处。
海风从北面吹来,带着咸味与铁锈味。千头万绪尚未理清。
阿波罗妮亚不喜欢闻烟味,只要闻到他身上有烟味,就会躲他躲得远远的。他已经很久没有抽过烟了。
可此刻,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他很想点一根烟。
烟火在风中一闪,烟夹在指间,海风一点点抽走白雾。
码头另一端的窄路上,一辆黑色大轿车停下。
车停下来的一瞬间,迈克尔眼神一凛,警觉地回头。逆光之下,他看不清那几个人的脸,只能辨出三道身影站在车前。等到那根烟燃尽,他低头弹了弹烟灰,不急不缓,朝那三个人走去。
每靠近一步,他们的身形和模样就变得越来越清晰。三人在车前一字排开,准备围上来迎接他。
在迈克尔观察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打量他。
他是那位能让州长低头、参议员举杯的纽约黑手党教父唐·柯里昂的小儿子,在解决家族仇人时还杀死了一位纽约市的高级警官,因此才来到西西里逃亡。而如今美国方面已经安排妥当,这位家族王储将重新踏上故土,如无意外,他将会是柯里昂家族未来的主人。
他步履轻快,英俊的脸上带着战斗过的痕迹,根据他们的资料,这显然是他胜利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