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殿下别嫌我说的难听,我已经问过了,殿下在史书上的名声可有一个虚心纳谏,既如此,应当是听得明白臣的谏言。”魏征边躲边道。
一句话堵得李世民如芒刺背,如坐针毡,如鲠在喉,最后化作一句叹息:“是我错了,下次不这样了。”
“还有下次?”
“没有下次,没有下次。”李世民讪讪。
李世民做出了保证,秦王府众人那颗劝谏之心,终于歇停了些。
只是当日晚上三更,李世民看着眼前的魏征,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你怎么进来的?”
魏征道:“臣爬墙进来的。”
“什么事需要你要你爬墙进来说?”李世民这些时日已经见识到了魏征的嘴毒,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以这个方式见到魏征,他还真有些心虚。
刚挨完骂,魏征难道还要来个加餐?
不要啊!
“殿下敲臣三下,难道不是让臣三更来见殿下吗?”魏征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臣还以为殿下是有事要秘密吩咐臣,所以就翻墙进来了。殿下放心,绝对没有人发现。”
你的阅读理解真好,连我都不知道我有这个意思。李世民扶额:“即便如此,你可以让人通传,光明正大地走进来,何必爬墙。大半夜的翻墙可是死罪,你不怕被当做刺客抓起来吗?”
魏征笑道:“臣的手脚还算利索,虽比不得叔宝知节,不让人发现还是简单的。况且就算被发现了,秦王府的人都认识臣这张脸,怎么会以为臣是刺客呢?至于死罪,殿下舍得臣死吗?”
忘了你也被算在秦王府的人里面了,也有不死之身。
李世民看着魏征的样子无奈道:“既然来了,魏卿有话就直说吧,不必如此试探。”
魏征笑道:“还是殿下懂臣。”
“若是不太中听的话,今天魏卿已经说过了,现在就不必说了。”
“那臣走了。”
“说说说,我真是拿你没办法。”李世民连忙将他喊回来。
魏征拱拱手,道:“臣确有一问,若是不问出来,臣今晚都睡不安稳。臣听闻,殿下在征战多年,身边有一先锋李道玄,常年跟随身侧。殿下平定王世充与窦建德后后,在讨伐王世充时,此人担任一方主将。然而他因为冒进,在下博之战中孤军深入,遭刘黑闼伏击。最后,唐军溃败,李道玄力战身亡,时年十九岁。”
李世民被魏征带的有些惆怅:“记得。他身死后,我请父皇追封其为左骁卫大将军。”
魏征继续道:“当时殿下评价‘道玄常从吾征伐,见吾深入贼阵,心慕效之,以至于此’。现如今,殿下也要走左骁卫大将军李道玄的老路了吗?”
李世民面色一滞。
魏征突然一个转折:“但是,殿下并非轻率之人,所行看起来冒进,实则进过深思熟虑。况且臣私下也问过当时在场的玄甲军,他们说,田乾真那一刀,殿下完全可以举槊格挡。即便格挡不急,也不至于让他插中要害。臣初入殿下门下,对殿下所思所想知之甚少,所以臣猜想,殿下是想借此,收买人心。”
李世民一顿,面无表情道:“你猜的很准,我确实是故意的。你深夜翻墙而来,就是来找我说这个的吗?”
魏征摇摇头:“不止。臣今天是来提建议的。”
“说。”
魏征道:“殿下以救命之恩施恩于崔光远,殿下有想过要他什么回报吗?”
“救命之恩,向来无以为报。”
“殿下所说极是。殿下的救命之恩,崔光远万死难以报之。殿下亦无意在这个大唐称帝,那么请问殿下,殿下是否准备将崔光远带到我们那边去呢?”
“带不了。”
魏征点点头,问道:“那么,殿下离开之后,崔光远该如何自处?是以太宗之臣,还是以当今陛下之臣?”
李世民陷入的沉思。
魏征继续道:“殿下当日拒绝称帝,是因为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容二主。那么现如今,崔光远以天宝臣子之身,跟随太宗征战而得功勋。这样的功勋,该由谁来赏赐呢?当今陛下吗?陛下难道不会想这样一个问题:他忠诚的是谁呢?”
“……”
魏征正色,道:“臣理解殿下培育后辈之心,但是陛下不能让他们完全打上太宗之臣的烙印。否则,殿下走后,他们只会被束之高阁,那殿下的苦心,也就白费了。”
李世民的手指轻锤桌面:“魏卿所言极是,你的谏言我听明白了,容我再琢磨琢磨。但是现在,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以大唐太宗皇帝的名义。”
“请陛下示下。”
“玄武门之变,你的忠诚,究竟在谁的身上?”
魏征沉默。
李世民讽刺道:“不敢说了?”
魏征掷地有声道:“非也,陛下知道的,臣在玄武门之前是建成太子属臣。若是臣说臣忠于陛下,陛下不会相信一个背叛旧主的人。若是臣说忠于建成太子,今时今刻,陛下亦会与臣心生嫌隙。”
李世民嘴角一勾,道:“你说的不错,所以你的答案是?”
魏征深深一拜:“臣的答案从未变过,臣是大唐社稷之臣,臣忠于大唐社稷。谁能让大唐社稷长安,臣就会忠于他。”
李世民凝视魏征片刻,开口道:“魏征,你还是让人这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