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赐教,洗耳恭听。”
齐虞音思索道:“注意西凉使团,来者不善。”
谢拂桐点头记下,正要开口,却见齐虞音已经潇洒地掷出两枚棋子,投子认输。
谢拂桐扬眉:“半途而废,你的棋品一向如此吗?”
纯白帷布又是一漾:“本是天罗地网,逃无可逃。仁姊心慈,留下生路,我却不愿见你筹谋落空,甘愿自投罗网。怎么,可是要答谢我?”
谢拂桐:“阁下神通广大,某无以为报。”
齐虞音哈哈一笑:“那先欠着吧,世事无常,说不定日后还有姐姐救我性命的机缘呢。”
没想到对方居然能无赖至此,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谢拂桐内心抚额,这人真是一次又一次地刷新她的认知。
谢拂桐:“我本就能胜,无需你来认输。谈何自投罗网?又何谈答谢?”
齐虞音捕捉到她说这话时脸上一闪而过的傲气,不是内敛,不是谨慎,也不是被她捉弄时的无可奈何。她唇边的笑意扩大。
齐虞音摸了摸鼻子,拱手告辞,转身离去,脚下轻功施展,几个步子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谢拂桐仍坐在石桌前,摩挲着手里的棋子。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春光明媚,落英缤纷,棋声清脆。
其实她早已想到了那个问题的答案——“你为何不敢下棋?”
属于答案的那几个字在脑中盘旋,此刻艰涩地一点一点显露出来。
因为……人力有时穷尽。
*
二月十二,春闱。
隋唐废中正而兴科举,分科目而取士人,于是广人才,抑士族,昌文运而固国本。
而后虽有武德年间明令诏定“投碟自应,自举自进”,又有则天皇帝充乡贡、开殿试、设武举,但草创初期,科举制仍有诸多不足。譬如唐周两朝干谒引荐之风盛行,五姓七望垄断文教金榜,畸轻畸重,于国实有大害。
至于我朝,行禁公荐,取士不问家世门第。不仅扩大了取士的范围,放宽了对士人应举资格的限制,还大幅增加了录取的人数,每榜取士人数远超前朝,有时甚至有十余倍之巨。
除此之外,先帝一朝还创立了弥封糊名与誊录制度,将试卷上的考生姓名、籍贯等记录封贴起来,再派专人抄录,最后才由试官审阅,极大防止了主考官的徇私取舍,有利于科举的公平公正。
我朝高宗皇帝还将天子亲临殿试改为定制,废止了过堂和谢主司之礼。
新科士人不得再向知贡举官与宰相谢恩,不得称呼考官为恩门、师门,亦不得自称门生。而是诣閤门,向陛下谢恩,由恩归有司转变为恩由主上,正所谓天下英雌尽入吾彀中,无论出身来处,统一为天子门生。
因此,我朝既承袭前朝之制,又在此基础上有所创新,科举考试分为两级三试。即地方上八月举行的解试和京师尚书省二月的省试,以及其后由天子亲自主持的殿试,前两者又会因其举办时间而得名为秋闱与春闱。
谢拂桐此时正参与组织的科考,正是一场春闱考试,是科举中最重要的环节。
我朝有别于前朝,通过春闱者皆称贡士,获得官身,从此释褐。虽说新科贡士后面还需参加殿试,但殿试向来少有黜落,只起定名夺份之用。
是以鲤跃龙门成与败,在此一举而已矣。
谢拂桐今日负责核实入场考生身份,对资料对得头晕眼花,好容易挨到点卯下班,迅速归家乔装打扮一番,马不停蹄赶往早先约好的酒楼包间。
她初初迈过包房门槛,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语调跋扈,盛气凌人。
“——就是你约我出来谈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