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垚想了很多地方,却没料到宋秉声带他去了公司的顶层。
将近一百层的大楼耸立云霄,脚下一切都显得渺小而虚无,周垚试探找了找自己学校的位置,只能大致辨别出个方向。
偏偏这样的顶层平台周围却没有护栏,就这样完完全全地敞开胸膛,接纳狂风夜色。
也是,平时这层是不对人开放的,但谁管得住宋秉声呢?
他一个大跨步迈上最外层凸起的玻璃板,发丝衣角全随着劲风向后飞扬,很像《泰坦尼克号》里的那句台词:他是世界之王。
周垚从上来之后心就一直悬着,看着宋秉声站上毫无防护的最外层更是心头一紧,觉得呼吸都凝滞起来。
“下来吧,太危险了。”
周垚原本是想叫一声宋秉声的名字,但怕自己情绪没收好,骤然出声吓到宋秉声,反而让他掉下去了。
“确实危险。”
宋秉声侧过身,从容淡定,朝周垚伸出一只手:“上来。”
每一个认为自己不恐高的人,都是因为没达到一个绝对的高度。
等他真正站上一个极致的高度的时候,生物求生的本能会告诉他“这很危险”,于是他会考虑。
这种情况下人是不能考虑的,开始考虑就会犹豫,那么恐惧会抓住这个空子占据他的心,他不得不后退。
确实很危险,偏一脚就是万劫不复。
可跟在宋秉声身边一向就是如此,只是周垚没意识到。
他抓住宋秉声的手,竟真的与宋秉声并肩站立。
呼啸的风迎面灌来,周垚简直睁不开眼,可他能清晰感知到,脚尖前一寸摸不清底,他甚至觉得脚下仿佛有一股吸力,要把他往下拽。
他吞咽一下,听见自己胸腔中猛烈的心跳,小腿不受控制地轻颤。
他只能握紧宋秉声的手,尽量向前看,夜幕中城市灯光不息,一排排大厦渐次铺开,繁华与喧嚣尽收眼底,帝都之景,不过如此。
宋秉声轻轻拉动周垚的手,想让他更靠近自己,可周垚半个身体发僵,根本动不了。
宋秉声嘴角扬起,走了两步,挨紧着周垚,周垚被他吓得不能呼吸。
他捏捏周垚的手:“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周垚偏头看着他认真的神情,苦笑道:“我有时候真为自己是个正常人而感到惭愧。”
宋秉声没理会他的玩笑话。
“我第一次来这儿是我爸带我来的,他站在平台的中心,指着远处彻夜不灭的灯光,说有一天,宋氏也会是其中的一员。”
“那时候宋氏还很小,只占了这栋办公楼的三层,现在整栋楼都是我们的了。”
周垚静静地听着,他知道这有多了不起。
“他总是稳中求进,后来想要的都到手了,就把公司丢给我,自己带着我妈和我弟回老家了,他说他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这是周垚第一次听宋秉声说他家里的事,原来他二十多岁管理宋氏也是被逼出来的。
他一个人,面对几米长的会议桌,和各色心怀鬼胎的董事,会迷茫害怕吗?
人和人真是不一样,明明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宋氏,他父亲竟然还会厌恶。
“事实证明,我爸不愧是个合格的商人,眼光独到,现在我很满意,我弟同样活得满意。”
周垚不能评价,但听得入迷,一时忘了自己还处在生死边缘。
“我不怪他丢下我一个人,甚至感激他。”
宋秉声直直地看向脚下,目光沉沉:“要么赢,要么死,才痛快。”
宋秉声挑眉看着周垚:“没什么想说的?”
周垚在一种难以平复的激昂情绪中回过神来,眨眨眼:“说什么?”
周垚一顿,漏出一声笑来:“怎么始终觉得,是我赚了。”
宋秉声揽过他的头,风与死亡面前,他们唇齿相依。
周垚都忘了他是怎么回到顶楼平层的,就如同他的脑海中装得下宋秉声和这让人睁不开眼的风。
他的意识再次回拢是摸到了震动的手机。
“喂,周垚!”宋畅急切的声音传过来。
“怎么了?”
“我靠,袁博涵不见了!”
“什么叫他不见了,他那么大个人可能自己出去玩或者有事呢?”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他昨天晚上没回来,今天他们社团有个活动,他是担任主持的他也没去,社团负责人联系不上他,找到我们宿舍。”
宋畅缓了口气:“我们当然也联系不上他了,本来我也没把这个当回事,但汪毅说袁博涵他爸公司好像出事了,今天上午的期中考他就不在,说怕袁博涵想不开。”
“这事我跟导员也说了,导员马上就联系他父母,可他父母也联系不上他。导员说让我们都一起找找,毕竟是室友,比别人更了解他。”
“我知道了,我帮忙找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