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军将领此时押着韩昭回来。这位长兴侯的锦袍沾满泥浆,却还在叫嚣:“本侯要见皇上!你们可知我背后是——”
“闭嘴。”驻军将领把一封信拍在他脸上,“辽国世子的亲笔信,够诛你九族了。”
宋梧期勉强站直,接过信扫了一眼。江枕风看见她瞳孔骤缩,指节捏得发白。
“果然......”她将信递给将领,声音沙哑:“严加看管,别让他寻死。”
韩昭被拖走时突然扭头,阴毒的目光钉在江枕风身上:“云阙商行......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江枕风心头猛跳,却见盛临霜一个箭步上前,扯下盛淮的汗巾塞进韩昭嘴里:“话真多。”
夜风裹挟着焦糊味拂过河滩。江枕风帮着盛临霜收拾散落的证物,指尖无意间碰到一支箭簇,上面的星月纹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她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那本锁着的账册,封底似乎也有类似的印记。
“少当家。”盛临霜悄然靠近,从怀中摸出一块铜牌,“从韩昭亲信身上找到的。”
铜牌正面刻着“甲七库”,背面却有新鲜刮痕,竟是“周砚”二字。
“周砚的遗物......”她喃喃道。
远处,宋梧期正在听将领汇报。她束发的带子不知何时松了,长发被夜风扬起,掠过染血的肩膀。
......
早晨悄然来到,河滩上残留着昨夜厮杀的血迹。江枕风蹲在溪边,将染血的帕子浸入水中。
“少当家。”盛临霜小跑过来,手里捧着热腾腾的饼子,“您一宿没吃东西了。”
江枕风接过饼,目光却落在不远处。宋梧期正坐在一块青石上,由军医重新包扎左臂的伤口。她咬着布条的一端,右手熟练地配合军医缠紧绷带,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盛淮从林间快步走过来:“查过了,韩昭的人往北逃了三个,都是他的心腹。”他压低声音,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铜牌背面有暗格,藏着这个。”
布包里是一张对折的薄纸,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小字。江枕风刚看了几行,手指就不自觉收紧。
“太兴四年三月初七,奉命在运往雁门关的箭簇上刻星月纹。军械监丞周砚泣血谨记:此批军械脆不可用,然上命难违。特留此证,若有不测,望后来者查之。”
纸的背面还附着几行更小的字:“韩昭亲领辽使入库验货,每箱箭簇抽验三支,皆做手脚。验毕大笑,与辽使击掌为约。”
“少当家?”盛临霜踮起脚想看。
江枕风迅速折好纸条:“去请宋小姐过来,就说......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没等盛临霜动身,宋梧期已经朝这边走来。她左臂的绷带缠得有些潦草,袖口还沾着血迹。
“江少当家找我有事?”她在离江枕风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左手还吊在胸前。
江枕风深吸一口气,将密信递给她:“当年北伐的军械...是我们商行负责运送的。”
宋梧期接过信纸,阳光下清晰可见那几行小字:“太兴四年四月十八,云阙商行承运甲字七号库军械往雁门关,计神臂弓五百张,箭矢两万支。押运管事江枫言明不知内情。”
“你父亲......?”她抬头。
“不可能。”江枕风说,“商行规矩,军械运输必由朝廷派员全程监督。若真有问题,押运管事不可能发现不了。”
盛淮突然插话:“少当家还记得老周管事吗?去年醉死在酒馆那个。他临终前不是一直念叨什么‘箭簇’、‘对不住’......”
渡口方向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个传令兵快马而来,高举文书:“急令!”
宋梧期接过文书快速浏览,眉头越皱越紧:“要我们即刻押解韩昭回京,改走水路。”她转向传令兵,“谁签发的命令?”
“枢密副使王大人的手令。”传令兵擦了擦汗,“周砚大人生前派的信使刚到码头就被枢密院当值的书吏碰见。”
“奇怪。”宋梧期合上文书,“枢密院通常不管刑狱案件,这事本该由刑部督办。”
传令兵凑近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听说前日皇上在垂拱殿发了脾气,说边关军械失窃是动摇国本的大事,责令王大人亲自督办。枢密院这才破例插手。”
江枕风心头一跳。她看着宋梧期将密信小心收进贴身的暗袋,忽然明白父亲这些年为何总在深夜独自查看那本账册——云阙商行当年运的,竟是通敌的罪证。
正午的官船上,韩昭被铁链锁在舱底。江枕风经过时,他阴恻恻地笑了:“江小姐还不知道吧?当年你父亲为了商路畅通,可是默许了......”
“闭嘴!”盛临霜一拳打在他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