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近日更加嗜睡。

这日他醒来，摸到窗前坐下，他盲着眼睛，什么也看不到，经常这样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没有阳光，也没有月光。

没有风声，更没有雨声，什么声音都没有，甚至连雀鸟的叫声都没有，日复一日陪伴他的只有虚无。

每次也只有雪里来的时候会发出些许声音，微弱的脚步声，衣料窸窣摩擦的声音，说话声。

但一般只有雪里的说话声，他总是不厌其烦的说许多话。

如“灵台，今日读话本给你听好吗？”

“灵台，近日新出的话本我买来了，读给你听好吗？”

“灵台……”

或是床榻间他说：“灵台，不要哭。”

或者他来时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或者轻微的触碰他。

有一次雪里似乎是想将他脸上汗湿的发丝拨开，他偏开了头，然后猛的看向雪里。

他不知道自己眼中当时是何情绪，但几乎是在同时，雪里就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他的声音抖的是那样厉害：“灵台，你要杀死我的心吗？”

那一刻不知怎的他突然想，那一定是十分刺痛的目光。

有时候雪里来没有声音，灵台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又保持着那样一个姿势看了他多久，有一次他似有所感，侧头看去问：“雪里，是你吗？”

雪里默然许久，才答：“是。”

他也问过雪里将他囚禁在此有什么意义？

或者他想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每当这个时候，雪里总是缄默。

在他记不清日子的某一天，他突然感知到，自己怀孕了。

或者说他结了个果子。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果子在他体内多久了，或许早在他跟雪里开花那夜这个果子就结在他体内了，或许是被囚禁在这个地方的某一日结出的，他无从知晓。

只是近日身体种种异样，他才本能的感知到这件事。

灵台起身，摸着自己平坦的腹部，不可想像里面竟有一个他跟雪里的果子。

也是他跟雪里的……孩子？

孩子？

灵台蓦地睁大眼睛，趴在桌边吐了。

无法忍受。

约摸到了晚上，雪里回来了，不知他今天去做了什么，带着一身潮重的血气，灵台精神恹恹的，满心思考怎么拿掉这个果子。

雪里沐浴后摸进他的被褥，灵台立马被拢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雪里的下巴搭在他的头顶，一手圈过他的腰，灵台感到雪里的手一下一下从腰际抚摸过他的肚子，这让他感到有些紧张。

雪里已经够疯了，若是叫他知道自己怀孕了，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雪里说：“今日给你讲‘游女’的故事好吗？”

灵台默不作声点点头。

这个故事讲过许多次，雪里早已熟背于心，他娓娓讲来，灵台好似已熟睡了，却在他再次讲到惊险万分的情节时，灵台依然如往常般呼吸放轻，手指无意识的掐住了他的胳膊。

雪里讲完，室内彻底的静了下来，他借着烛光垂眸看灵台，从他这个位置只能看到灵台乌黑的发，以及垂落的长睫。

他知道灵台没有睡。

在很多个相拥而眠的夜里，他听着灵台的呼吸，都妄想着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他们就这样在一起一辈子。

纵然孽海浮沉，万劫不复，他也想跟灵台就这样在一起一辈子。

情欲易解，心欲难填。

就在这样一个夜晚，他突然就说出了那句话。

那句深藏在他心底，早该在上元节说出的话。

“灵台，我们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