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刹车声撕裂雨幕,苏璃在安全气囊爆开的瞬间看见挡风玻璃上炸开的血花。那不是她的血——横穿马路的孩童被撞飞三米开外,而她驾驶的玛莎拉蒂失控冲向隔离带。金属扭曲的轰鸣中,她恍惚看见孩童慢慢爬起,染血的校服在暴雨中泛出诡异的靛蓝色。
"三十七亿估值的IPO..."这是她意识消散前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指甲深深掐进真皮方向盘,腕间祖传的翡翠镯子突然发烫。
腐草混合着尿骚味钻入鼻腔时,苏璃意识到自己正被人拖行。粗粝的砂石磨过脊背,十二岁的身体瘦得能数清肋骨。她试图睁眼,睫毛却被某种粘稠液体糊住,耳边传来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这丫头片子烧了三天,王婆子说再不脱手就得砸手里。"
"染坊老周不是专收这种半死不活的?手指头细得能穿最窄的梭子..."
剧痛突然从太阳穴炸开,属于孤女苏梨花的记忆汹涌灌入。父母死于去年冬天的时疫,叔父用两斗黍米的价格将她卖给走镖的人牙子。现代女总裁的灵魂在孩童颅骨中震颤,她突然咬破舌尖,铁锈味伴随着一道灵光——人牙子交谈中提到的"老周染坊",正是江南三大皇商之一谢家的产业。
染坊的梆子声敲到第四响时,苏璃终于看清了眼前的青砖院落。三十七名女童在井边排成歪扭的队伍,像一群待宰的羔羊。她低头看自己露出趾头的布鞋,右脚小指缺了半截——这是苏梨花五岁时被织机轧掉的,却成了人牙子压价的理由。
"手脚不齐整的站左边!"疤脸汉子甩着皮鞭抽打地面,"老周家可不是善堂!"
女童们惊恐的啜泣声中,苏璃注意到墙角堆着的账本。粗麻纸用草绳装订,最上面那本摊开的页面记着歪扭的"柒仟贰佰文"字样。她瞳孔骤然收缩,现代财务总监的职业本能瞬间苏醒——那墨迹新鲜的"柒"字笔顺不对,记账人显然在篡改数字。
"这丫头我要了。"染坊管事突然捏住她的下巴,"眼神够毒,染缸里分得清靛蓝层次。"
苏璃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异常——指尖泛着不自然的青蓝色,指甲缝里嵌着染料结晶。属于苏梨花的肌肉记忆告诉她,这是连续处理菘蓝叶留下的痕迹。她故意让身子晃了晃,哑着嗓子道:"我能辨十四种靛色...还会算账。"
管事眯起三角眼:"哦?那你说说,三斤菘蓝出五两靛膏,百斤该出多少?"
"十六两七钱。"她不假思索答道,同时瞥见账本旁摆着的算盘——梁上两颗珠子居然都拨在"五"的位置。明代算盘上珠当五下珠当一,这种错误就像现代人把计算器拿倒了还浑然不觉。
染坊仓库的霉味里混着刺鼻的酸涩。苏璃蜷在稻草堆上,借着气窗透进的月光研究刚偷来的账本。蝇头小楷记录的进货数量与付款金额明显对不上——三月廿四日购入菘蓝二百斤支出六千文,按市价应是四千文,多出的两千文恰好是当天另记的"修缮费"。
"原来如此..."她蘸着唾沫翻页,发现每旬都有笔虚开的"修缮费"。指尖突然在某一页顿住——这里记载的靛青产量与原料消耗不成比例。现代成本核算经验让她立刻意识到,有人暗中截留了三分之一的成品。
远处传来打更声时,她已经用炭条在墙上画出了完整的T型账户。左侧记录原料采购的异常波动,右侧对应缺失的成品数量,中间差额正好是管事每月交给谢家总账房的数目。月光将她的影子投在斑驳土墙上,十二岁的轮廓里藏着三十岁灵魂的冷笑。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