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经常复习还是会忘记,朱砂毕竟不算正经收她做徒弟,是只管教也不管她到底学会没有。燕儿嘴上不说,实际上心里格外珍惜这识字的机会,哪怕将来不在徐府做丫鬟了,她会识字,便比旁人多一个本事。
周氏曾经教她,多个本事多条路。便是学的不好,也比那等不会的好太多。
燕儿深以为然,她虽然女红上不出色,但简单修补是会的。虽然烧饭也一般般,但也能糊口。
而另一边,徐允洄才刚走到静竹院大门,心里就莫名的有些欢喜雀跃。
但见守门的是碧玺,那欢喜就无声的散去了,他忘记了,今天不是燕儿值夜。
他今日还未完成课后作业,也没时间在意这事,径直走到书房,让银杏奉茶,便开始思考画个什么样的画儿来。
他静坐片刻,思及是景物画,得找个自己熟悉且要觉得漂亮的场景。这画画也要讲个心境,自己都不觉得有意思的东西,也画不出什么意思。
他又想起方才闻到的梨花香,又想起自己往年见过的梨花树,觉得王雱所写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极为写意优美。
徐允洄便回忆起,那素净而洁白的花朵,想起前些日子,有个清甜的女声,在他耳旁糯糯的说她家有一颗极高的能结出清甜好吃的梨子的梨树。
他脸上浮现出一个自己都察觉不出的笑容,泼墨作画,干笔侧峰擦出梨树主干,淡墨清扫出朵朵盛开,便画出了一树亭亭。
他一鼓作气画完,直到确定完成,才轻呼出一口气。
银杏在一旁奉上淡茶,此时已经接近一更天,不便再给少爷饮用浓茶。
亦好奇探头去看少爷的画作,颇为捧场道:“少爷这花儿画的可真好,只是这梨树为题倒是少见。”
徐允洄坐下休息饮茶,也不介意跟银杏闲聊几句:“方才回来的路上,闻到梨花的香味,便想画了。”
银杏又凑上去看了一番,她虽不会画,亦没什么文采,但这几年跟着六少爷也是开了些眼界。
“少爷明日交这作业,依我看必能得师傅夸奖。奴婢看来,这可是已经传神了。”
徐允洄嘴角勾了一下,他自然知道这不过是银杏的奉承,若说这画有多么了不得倒不至于,只是他自己也颇为满意,便应了这奉承。
“这画一时半刻恐不会干,就放着吧,这会不必收拾。”他在画上留白处放上镇纸,施施然的离开书房。
碧玺银杏两个便慌忙去给他打水,少爷这意思就是要洗漱睡觉了。
徐允洄自小习惯了丫鬟的服侍,放松着任由两人为他清洗。
银杏为他浣发,碧玺则是为他擦洗身体。
他闭着眼,头靠在浴盆上,银杏揉弄着他的头发,靠得极近,他甚至能闻到银杏头上的木樨发油味道。
他皱眉,有些不喜欢这过浓的香气,但没有说话,沉默着等银杏洗完才开口:“换个发油吧,香的我有些发闷。”
银杏一瞬间红脸,只能低着头嗯嗯应是。
碧玺弯起嘴角,似是无意道:“那少爷喜欢什么味道呢?”她的手带着毛巾从肩膀滑向少爷的手臂,细细的搓洗。
徐允洄想了一下,他并不爱香料等做出的香,令他舒适的往往是新鲜瓜果或花朵自然的香味。
但世人追捧香气,使得丫鬟们也爱用个发油涂个面脂,身上也爱佩戴香包等。
所以徐允洄倒不能直接说不许丫鬟们焚香,于是道:“淡雅些的吧,浓香易俗艳。”
碧玺擦洗完上半身,徐允洄便让她们下去了,余下的他自己来,他虽习惯奴婢伺-候,但也不喜欢旁人过于亲近。
等到徐允洄穿着亵-衣亵裤出浴室,银杏连忙拿了干净帕子将湿发裹住,并请徐允洄移步内室。
内室小踏边烤着火炉,夜里洗发就是不便,得升火炉烤干头发才好入睡。
但六少爷爱洁净,不管是寒冬还是酷暑,最慢也要两三天一洗发的。他日常功课又紧张,并没旁的时间可以洗头,也只能这般,晚上慢慢耗着洗了。
银杏擦着擦着太困了,于是闭着眼打了个哈欠。徐允洄躺着也有些昏昏欲睡,他虽然精力充沛,已经习惯了少眠,但有时候疲累也并非只是身体上的。
一日下来学了许多知识,又做了许多旁的事情,他也是觉得有些心里疲惫了,这会放松下来,自然也就有了困意。
他在绵绵的睡意中,终于有时间去想燕儿的事情,经过五哥的启发,他今日大致是想明白了。
他想或许人都是需要陪伴的,他既无长辈宠惯也无兄弟扶持,怪说师傅总是说他的画他的琴有形无意,人之常情若缺了一角,平时看出不来,但若是遇到需要用心用情的地方,便捉襟见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