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死后一百一十年,春。
栀子撑着一柄透明伞,在迷蒙细雨中给南知沐叶扫墓。她没带花,也没带贡品,只是静静站在他们墓碑前,一言不发。
她似乎终于不再想念那两个一生堪称传奇的人,如今站在他们墓碑前,竟是一句思念的话都说不出来。
雨下得不大,只是一层细细的雨雾,这层雨雾飘在空气中,偶尔有一片被风吹得打湿她的发梢和裙摆。
她看着周围人来人往的墓园,在看着其他墓碑旁摆上的贡品,内心莫名有些苦涩。
她清楚人类死后的真相,知道人死后会立刻步入轮回,贡品,花束,都是无意义的存在,因为那些躺在这冰凉墓碑下长眠的人根本收不到。
她知道那两人早已转世轮回,也明白人类一旦转世,前世的记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找回来。
她站在这里,不知是在扫他们的墓,还是祭奠那如今只有她一人记得的过往。
那些笑着,哭着,或平静,或充满杀戮的岁月。
曾经一起在无限未来中为活着而拼命的过去如今不仅没有被时间淡化分毫,反而在时间不断描摹镌刻下愈发深刻,清晰。
这些过去如带血的墓志铭般,被时间以痛苦为刀,一刀一刀刻在她身上,让她生生成了活墓碑,带着曾经那份岁月,那份未曾说出口的情感,在无法死亡的未来一步一步走下去。
当一个人活过不属于她的时代,过往的一切都会被时间浓缩,以痛苦为刀,刻入灵魂。
“是薄荷吗?”
苍老的声音忽地在身后响起,栀子回头,看见一个白发苍苍,气质却不减的老人。
甚至这老人还高她一头。
“啊,你是南知孙子吧?”
栀子撑着伞,没回答,抬头反问。
“是,我是南知的孙子,我们许久未见了,上次见面还是我的成年礼。”
“不用像糊弄我父亲一样糊弄我,不会有人和母亲长得一模一样,你就是我爷爷的挚友,薄荷。”
听见这话,栀子轻笑一声,终于开口回答:“对,我就是薄荷,你倒是不像你父亲一样好糊弄,不对我没有一点变化感到惊讶?”
老人哈哈笑了两声:“我猜到了你的时间大概有问题,循着这点,我调查过你和我爷爷的生平,发现你们是在少年时忽然关系很好,此前完全没有任何征兆。”
“我还猜,你应该和我爷爷在除了现实之外的地方有过过命的交情,且那个地方流速和现实不同,你们认识的时间很长。”
她看向老人空空的双手:“是个聪明的孩子。清明给你爷爷扫墓不带贡品?”
“你也没带。”
“就算我带了,他们也收不到。”
老人丝毫没有当了半辈子家族掌权人的架子,一屁股在被雨雾打湿的台阶上坐下。
“爷爷当年和我说过,他死后不用给他烧香,不用给他带贡品,他收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