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启安市宏继医院病房内仍是一片平静祥和的氛围,只是这气氛下多少蕴着些汹涌。
半晌前,靳熠迟先是接到自家人的电话,言语之间含糊其辞,搞得他不明所以。
饶是宋曜扬大大咧咧的性子,电话打过来后也开始吞吞吐吐,他才觉得不对劲,隐约有股不详的预感。
直到周遂三言两语便将当时场景对话描绘得活灵活现,末了还十分隐晦地提了句:“记者是有些咄咄逼人。”
言外之意就是她确实不是故意的。
只是事已至此,尽管光熠在第一时间采取了危机公关策略,可眼下官方评论区实时话题依旧偏得不像样。
靳熠迟面色平静,冷峻的眉眼透着一丝疲倦,声音喑哑,屈起的手指指节不断在眉心处摩挲,双眸半阖着,似是休憩。久到周遂心下忐忑更胜三分时,他终于开口:“舒灿呢?”
周遂没再吭声。
——
舒灿彼时在亭玉坊喝茶已有大半晌,越喝越精神,且不安心理有增无减。显而易见,这次相比之前的任何突发事件都来得棘手。
纤细白皙的手指顺着杯沿某处来回轻抚,时不时地轻叹出声,然后猛地端杯畅饮,愣是把喝茶弄成了饮酒的架势。
阮听竹见她如此行径,忍不住蹙眉,继而云淡风轻地来了句:“你这是有烦心事?”
“从一进门调侃我几句,之后就一直不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我有意见呢。”
“啧啧啧,此言差矣。”程茵在一边默默补刀,“我们灿姐怎么会有烦心事呢,她一般都是让别人烦心。”
舒灿:“……”
果然风水轮流转。
程茵显然是坚持之前的想法,舒灿转而把目光投向了阮听竹。
饱含希冀的双眸亮闪闪地盯着她,迫切想要个可供参考的补救方案。
阮听竹耸耸肩,思考片晌道:“比如说男女分手后,倘若一方心有不甘,最常见的做法就是找个比之前更好的,以此来证明自己不差;所以同理可得,你既然祸从口出,那不如再编个更加令人尴尬的,这样不就忘了上一个了?”
程茵弱弱发言:“我觉得说得蛮中肯的,听着像是和我的恋情瓜同出一源。”
竟然还有几分道理的样子。
舒灿点点头。
可是问题来了。
比这个更令人尴尬的话题是什么?
——
深夜的街道透着凄凉的氛围,泛着幽幽绿光的长廊一眼望不到尽头,在心理作用的暗示加成下,更使人心里发慌。
舒灿刻意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寻到靳熠迟的病房里。
几乎是在推门的刹那,屋内陡然明亮起来,舒灿当即愣怔在原地片刻,心下思忖着该不会是一直在等着她吧?
还好她有所准备。
她不自在地摸摸额头,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带着满身疲倦,小心翼翼地凑到他跟前去。
靳熠迟一眼便瞧见了她额前凸起的某处,实在是有些亮眼。
他微微挑眉,目光置于其间有一瞬间的讶异,但很好地隐藏住了,继而佯装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继续浏览着手里的信息。
舒灿可怜兮兮地说道:“我不是故意回来这么晚的,听竹她们心情不好,我是因为犯了错,所以才不敢回来见你。我知道由于我个人的一时口快,给你带来了深深的困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话音刚落的瞬间,弯腰鞠躬的动作一气呵成。
见他没什么反应,甚至连一丝多余的眼神也没有。舒灿凝重蹙眉,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不久前的场景:
她们最终仍没想出比之更为尴尬的做法,因此特意找了条泥泞小路,只不过还没等她们找到趁手的木棍,她便不小心撞到一旁的杆子上了。
为了使效果更加逼真,舒灿还稍稍在额头周围涂抹了些脂末,一番修饰下来,看着颇有些惨烈。
她努力挤出几滴眼泪,语气近乎亲昵的撒娇,振振有词地解释:“她们喝醉了也不消停,回来的路上非要抱着大树唱歌,我拦不住她们,推搡之中不小心撞在了树上,很疼的。”
依旧没应声。
第一步道歉,第二步装可怜,下一步就该道别了。
“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再来。”
这都不拦一栏?
舒灿作势后退了几步,走到门边又复返,如此重复了几回,每次返回都佯装忘了东西,兀自在屋内的柜子里、抽屉里上下翻找着。
未果。
靳熠迟终于忍不住出声:
“很吵。”
“你到底在找什么啊?”
舒灿:“天呐,我终于找到你的声音了。”
靳熠迟:“……”
她忙不迭地靠近,目光澄澈明亮,面露欣喜,一字一句抑扬顿挫,短短的几个“对不起”愣是被她强调出了一丝缱绻的意味,令人下意识地恍觉如果不原谅就是你的问题。
“所以可以原谅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