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脉脉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多久。
没一会儿,周遂推门而入,一贯办公标准化的微笑以及雷利果断的工作作风没让他泄露半分波动,尽管他现在一板一眼所描述的正是始作俑者聚众闹场的事情。
袭击他们的男人已然找到身份,是影视城相邻长街住户的儿子,因对拆迁方案所示金额不满意,无奈家中长辈签了协议,索性就其中某一项内容咬文嚼字,将怒火放到了开发商头上,妄图谋取更多利益,还口口声声地强调是平日积怨,在酒醉之后才做出了如此荒唐行径。
算得上是飞来横祸。
舒灿轻哼几声,他那力度与方向感可不似酒醉之人的举动。
分明就是有意为之。
周遂继续道:“他现在找来了许多媒体记者,或许是知道自己动手不占理,特意将缘由一并宣扬给他们,借机将事情闹大,引发舆论,以此达到他的目的。”
舒灿蹙眉,心下却盘算着做法。
正想着不知从何处好好教训一下这男人,如今梯子都送过来了,她不往上搭一搭怎么能对得起他安排的一出好戏?
她今日恰巧穿了一身素色衣衫,其上沾染的尘土灰渍与血渍交相混杂,原本清透的图案早已被涂抹地辨不清轮廓,风一吹干更显得可怜。
舒灿将身上的饰品一应卸下,还不忘掸掸身上的灰尘,紧接着随意用手黏揉了一番,胡乱地在脸颊两侧擦拭几下,摆明自己受害人的位置,以期博得同情,不给人半分凌厉感。
外面果然如周特助说的那样混乱,围观群众夹杂在男人找来的帮手外围,最前面的是几家当地的记者媒体,有一家舒灿还觉得眼熟。
男人吊儿郎当地站在边上,嘴里仍大声叫嚷:“这么大公司欺负我家老人不识字,哄骗着签了协议,之前说的会妥善安置,结果签完了立马换了一副嘴脸。”
“现在机器都进入我家后院了,我们一家老小每天都担惊受怕,生怕哪一天家塌了,再无处可去了!”
“……”
舒灿一改往日锱铢必较的犀利作风,先是轻咳几声,吸引大部分人的注意力,然后佯装不适,脚步恰合时宜地向后退几步,目光直视前方,一字一句地对男人所说出的言论进行有理有据的反驳:
“首先,合同签订日双方均在场,有录像可知廖先生家并不是只有一位老人在场。”
“其次,我司已于上周日将款项悉数打进相关账户,其他住户已陆续搬离,唯独廖先生在收到之后仍就合同内容再三纠缠,扬言对其妥善安置的房屋处理不满意,强硬要求搬入市中心某处规划住宅区,在我这里有两处住宅对比明示,各位可以看一下。”
“然后就您目前担心的问题来说,我可以代表靳总为您作出答复。您不必整日担惊受怕,既然对我们安排的不满意,那就不用搬出去。”
男人一脸蛮缠:“不搬出去等着你们机器过来,我们还有命活吗?”
“您放心,您的地方我们不拆。不仅不拆,我们还会在您后院周边附赠一大片绿化草地,不仅可供种植,还更为美观。”
舒灿温柔却又不失笃定的语气令他心下陡然失了方寸。
再说出口的话也不像刚才那么有底气。
“你们不拆的话不会有影响吗?”
他可不是莽夫,专门打听好了他们要建造的用途才来的。
“当然不会。”舒灿道,“我们另外搭建了一条路线,可以在绕开您家的情况下使得整体布局更为妥帖,而且我还特意为您想到了一条绝妙的赚钱方法,到时候可以在前厅正门摆个牌子,如果有游客过来游览的话,门票钱不就有了。”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唬一唬人还是够用的。
男人显然有些急躁,手指着她喊道:“你说了不算,让你们老板出来见我。”
舒灿眉眼淡淡,顿时敛了笑容,这才忽然意识到人在气极了的状态下是真的会发笑。如今这般局面,他竟然还好意思说出想见老板这种话?
也好,正好趁着有媒体在阐述一下当时的事实。
舒灿满脑子抉择话语的分寸。
话讲轻了,不足以表明当时的凶险程度;
讲重了的话,没准会给公司带来一些不必要的波动及损失。
得不偿失。
舒灿心下腹诽,干脆讲得模糊一些,有些话是要说,但又不能全说。
恰好几家媒体蜂拥上前。
舒灿此刻脑筋转得飞快,话也随着他们一个个问题脱口而出。
“请问靳总现在伤势如何?”
“不太好,刚刚差点就晕过去了。”
如果不是她意会错误的话,估计吃个药就好。
“我听说打伤他的是个木棍。”
“确实,木棍底边还有些小刺。”
真是好阴险的一个棍子。
“那靳总方便出面吗?”
“暂时不行。”
“具体伤到哪里了呢,可以和我们说一下吗?”
“不能人道。”
……
几乎在话音刚落的瞬间,全场寂静了大概一分多钟,舒灿却觉得格外漫长,漫长到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出的是个什么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