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舒灿甫一出门,便被窝在角落里的宋曜扬吓了一跳。她惊魂未定地拍拍胸脯:“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宋曜扬像是刚从外面回来,周身的清寒还未褪下,迎面凑上来一股清凉的气息,他眼巴巴地望着舒灿,刻意放低了音量:“舅妈,昨天晚上……和我舅舅进展得怎么样啊?我怎么看见他一大早就出去跑步了?”
舒灿闻言,仍面带和善的微笑,语气却颇有几分咬牙切齿,愤愤道:“好得很。”
宋曜扬大大咧咧地,没有听出半点不对劲。
他立即接道:“那就好,也不枉费我一片心意。”
舒灿:“……”
如此坦率,倒叫她有些哭笑不得。
话音刚落,原本随他一直安静待在脚边的“壮壮”猛地朝着屋内冲了进去。
屋门未关,畅通无阻。
舒灿倒不甚在意。
最好是把他房间里的东西全都翻个底朝天,搞得越乱越好。
彼时宋曜扬正站在门口踌躇不进,舒灿不经意间瞥见宋曜扬欲言又止的神情,还以为他是在担心他的狗子,好心安慰道:“没关系,弄乱了也不会有人怪你的。”
哪知他神秘兮兮地将她拉到一旁,小声嘀咕:“舅妈,我想来想去,觉得要和你说一声。你知不知道,舅舅他以前可能或许有个喜欢的人,不过现在他喜欢的是你!”
瞧瞧这用词,多么得严谨。
舒灿眉心直跳,“你从哪儿听来的?”
宋曜扬当然不会说。
作为靳熠迟唯一贴心的亲亲大外甥,时刻关注舅舅的动向及情感需求是他必备的课题,早在入学不到半学期,得知了他结婚的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家,结果连个人影都没有见到。就在他深信笃定舅舅绝对单身时,天降小舅妈闪亮登场!
为此,他去哀求了半天,才争来一同参加综艺的机会。
白月光的传闻他也略有耳闻。
只不过他一直认为都是网上胡编乱造的假消息,直到昨晚偷听到家里人的对话,惊觉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又联想到他们未住一屋的实况,顿时为他们的感情焦心不已。
一时情急忙乱之下,拿走他的衣服,想让他们把话说清楚。
简直操碎了心。
他虽然心有偏袒,但还是觉得感情的事,双方都有知情的权利。
思及此,宋曜扬起手臂,斩钉截铁地保证道:“我舅舅他这些年身家清白,我从来没见他和哪个异性走近过。俗话说得好,眼见为实,他肯定喜欢你。”
眼神坚毅,眉目清朗。
舒灿却哑然失笑:“你怎么保证?”
“男人的直觉。”
舒灿:“……”
她懒得和小孩子计较,虽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但经过昨晚靳熠迟的表现,她不得不猜测,或许人家真的在为所谓的白月光守身如玉呢?
正巧,楼梯边传来轻微的响动,舒灿余光中瞥到熟悉的身影,气不打一处来。
她言笑晏晏,对着宋曜扬漫不经心地开口:“没关系,谁都有过去,我不在意,更何况谁还没有个白月光呢?”
宋曜扬瞪大双眼,费力遮掩的字眼被她一语道破,他难免有些惶惶然,一时之间脑子转不过弯来,顺着她的话结结巴巴地回道:“舅妈,这么说你也有啊?”
舒灿挑眉,刻意加大音量:“当然啦。”
得益于平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基本职业技能与胡说八道不打草稿的天赋,她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便当场杜撰了个人物出来:
“他身长体阔平易近人,才高八斗温文尔雅。”
“洗衣做饭插画煮茶样样精通,吹拉弹唱跳皆是上乘。”
“最重要的是明明可以靠脸,他却偏偏靠才华。”
“对了,右眼角下的泪痣格外迷人。”
“还有还有,我最喜欢他的一点是极具爱心,就比方说关爱照顾小动物,这件事倒是和你一样。”
……一番话说得抑扬顿挫,掷地有声。
仿若真的存在一般。
宋曜扬自是不懂这其中弯弯绕绕,信以为真,顿时为舅舅鞠了一把热泪。
舒灿瞥到角落里的动静,无人上前。
不知为何,从心底深处溢出的快感与异样的情愫交织,她嗤笑几声,转身回屋。
不出所料,屋内一片狼藉。卧床上、沙发上、地毯上随处可见被狗狗沾染的新鲜的泥印,此刻始作俑者仍在欢实跳跃奔跑,俨然把这里当成了游乐场,肆意横冲直撞。
舒灿兀自观赏着它的杰作,没有半分阻拦之意,甚至在它费力推搡书架下的箱子时,还上去帮了帮忙。
一并推出的书箱像是尘封许久,上面残存着灰尘的痕迹,舒灿拿到后面的皮球便扔了出去,视线落于下方,她垂眸沉思片晌,用手轻掸几下,灰尘呛得她咳了几声。
她紧接着拉开,里面的东西一应展现在她面前。
限量版签名篮球、手办、唱片……像是少年时代的记忆。舒灿一一摆放到地面上,箱子最深处掩着一个小瓷盒,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内心似有所感。
仿若验证着她的猜测一般,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笔记本,一贯阴沉灰暗的色调,没有繁杂的花纹,没有华丽的纸张。
舒灿手捏着笔记本的一角,心下反复纠葛,终是死也要死个明白的心理战胜了理智,她径直翻开,扉页上是龙飞凤舞的名字:
靳熠迟。
少年人遒劲的笔厉,比起他现在的字迹来还稍显稚嫩。
她深呼吸一口气,接着向后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