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热浪袭来,呛人的烟雾让人下意识想关闭身上所有气孔。
柱间的速度很快,他灵活且准确地避开一切坍塌的钢管墙壁,顺着破碎的道路,穿过层层叠叠的火焰,来到最上层,最封闭的区域。
这里同样受到火焰的摧残,但比起下面红浪淹没一切的地狱场景,这里似乎好些,只是片废墟罢了。
隔断玻璃早就被火药炸碎散落一地,机械设施被碎石块压扁,残垣断壁下意外露出一片通向外面的的通道。
那里的墙壁早就不见踪影,完全是空的,能自上而下看到周围的一切。
筠就坐在屋子中央的行刑椅上,以往捆绑他的拘束带全部松开,只剩下封印眼罩还戴在他脸上,遮住他真正的面孔。
与周围几乎于末日无差的环境不同,他穿着一身寻常的黑袍,黑发散落与苍白的皮肤形成强烈对比,如同安静的病人,对周围的一切一无所知,安然得像是爆炸从未来到此处。
吱嘎——
柱间踩在碎玻璃上,轻微的破碎声响打破了这片不和谐的安宁。
“飞鸟还需要一段时间才回来,在此之前,我想你不会耍什么花招的。”
他神态严峻,极为肯定说道:“你的计划不会成功。”
“嗯。”
筠没有用平日里虚伪的模样,只是平淡地回应道:“那么说说吧,你想做什么。”
一直跟在柱间身后的鸣人终于发声:“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还有爸爸,木叶的其他人都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我突然明白原因了,你打从一开始就不是忍者,自然也不会用忍者的方式去做这一切。”
“不是忍者,所以会抛弃村子,抛弃旧时代的一切,那么什么是属于你的新世界呢。我一直在思考着,你的新世界似乎很糟糕,导致了现如今的局面,但你任由局面发展开来。”
“我突然明白了,就像你毫不留情让处决队杀死那名逃犯一样,现在的这一切,也不是你想要的。那群吵吵嚷嚷的人们,漂亮的城市,争斗的官员,我在联盟生活过的,看到过的,都不是你想要的。”
鸣人似乎突然长大了,他和柱间一样,变得严肃起来,还带有一丝柔和的少年脸庞终究是有忧愁爬上。
柱间张开嘴,如同法庭上的法官在宣布罪行,沉声道:“因为还藏有从未下场的‘第三方’。”
“看着底下的人不断争夺,一开始作壁上观,等到终于一切结束时,一刀切除。”
“而这次,轮到你当这把刀了。”
千手柱间此刻展露出他罕见的机敏的一面,他于筠对面站立,同样气定神闲,把握十足。
“比起刀,我更像是刀鞘,真正在这里大闹一通劈开敌人本身的,可是打着飞鸟旗号的反叛军啊。”
筠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你看出来,我们两个是一伙的了?”
“与其说是合作,不如说是一体双生,黑白两面。”
柱间缓缓开口,故事拉开帷幕,于亮如白昼的黑夜中揭晓答案。
“为什么赫赫有名的晓组织二把手筠突然落网,又为什么在审判过程中,五大国官员频繁被爆丑闻,并不是因为筠是个用来打压五大国为联盟争夺利益的棋子,而是为了激化矛盾,让敌人露出马脚。”
筠没有打断,柱间说对了。
“如果把这一切以‘三’为中心进行思考,就能思考出其中逻辑。”
“从一开始就有三方人马,首相与元老等隐藏人物,改革派与贵族派,外部人员。革新派与贵族派互相争斗,随着战争降临,成为了你死我活的斗争。为了保护联盟,第三方决定通过计划来清除造成这一切的隐藏蛆虫。”
“18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离你们的目标还很远,政变的阴影笼罩在所有人的头上,或许到了某一刻,会有不轨之心的人再次政变,然而你们的军队正在战争,你们的方针是控制忍者,所以也不能总是求助于忍者。”
“这把刀诞生了,一把绝不会被找到把柄,绝对锋利能够砍下所有人脑袋的刀。”
“为了让这把刀顺利完成任务,你们自然需要有充足的准备,如果刀是一,那么交易是二,审判是三。”
“借着战争结束各国谈判这个前所未有的空窗期,以审判筠作为丰富的饵料吸引鱼儿咬钩,让所有人认为联盟想要威慑他国,不敢产生大规模战争,只敢派遣间谍。”
柱间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他双目明亮,映照着筠的身影。
如同猎食者看到终于无法还手的猎物,深埋于体内的好胜基因终于启动,以占据绝对优势的姿态,高傲地注视着无路可逃的目标。
“五大国会做出的选择很好推测,一是贿赂,这样你们就找到最浅层的蛀虫,二是派暗部与普通人间谍,这样就吊出你们一直想找的外部蛀虫。就算是蛀虫也有三种,浅层的,外部的,深层的。”
“为了挖出你们一直想要找到的真正虫子,将覆盖这片大陆上千年的思想拔出,飞鸟,筠,忍村出现了。”
鸣人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柱间,他突然想起飞鸟将他带离忍村时跟他说的。
“他想掌控这一切,将罪恶控制在自己手中,但终归有一天,那些被他控制的黑暗会膨胀,把他创造的一切吞噬殆尽。”
“是共犯也可以是敌人。”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个意思。
“因为是共犯,所以要帮助你清除反对者,因为是敌人,所以要阻止你的计划。”
鸣人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心情难以言喻:“所以说,其实一切都很简单,筠的目的是掌管一切,飞鸟是破坏他掌管着一切。看起来是对立的,实际上是合作,因为过度控制终归引发灾难,所以在控制即将失控的时候由飞鸟进行破坏,那么就打断了最后的奔溃,直接进入新一段的重新建立秩序!”
“没错,这就是你们的第二层保护。”
柱间接下了鸣人的话:“很快,筠以黑羽木的身份顺理成章在革新派和贵族派之间摇摆不定,不断与贵族们进行交易,垄断资源,同样以获得资源为由不断改进措施,逼迫所有人适应新环境。矛盾被彻底扩大化,就在这时一直非常谨慎隐藏自身的外部人员终于开始动作了,不断地蛊惑,诱导,加上剧烈变化的外部环境,混杂着多方间谍,联盟安全部门和武器持有者混合的反叛军出现了。”
“你们的计划终于展露出真正的面貌。”
轰——
又是一枚炸药,火药味越来越浓,混乱的土地上不断涌入新的人群,从高处远眺,看到的不过是些漆黑的蚂蚁正不知所措得被引导入早已布置好的战争空地。
那些巨大的防火垫和墙壁此刻犹如斗兽场的坚固围墙,不断放进一群又一群杀红了眼的野兽互相撕咬打斗。
斗争,死亡,硝烟……
“嗯,大概吧。”
筠继续平淡地回答,没对柱间的语出惊人露出兴趣,他可能早就知道柱间能做到这一步。
“反叛军的出现让你们所谓的红色惩戒更加频繁,所有浅层的蛀虫全部被清理干净,不断有深层的蛀虫暴露踪迹,你们也可以通过追查他们获取更多情报,或者直接让自己的人潜入反叛军得到最新消息,将反叛军彻底掌握在手中。”
“在计划后期,你们不得不面对一个局面,那就是己方,叛军方,内部派别方。鉴于己方不能真正下场,所以需要替身,替身代替他们以特定的身份出现进入三方混战的地方,那就是你和飞鸟。至于为什么不选三个人,那是为了第二层保护,保护这把剑不被人立刻发现。如果有三个人,很快就会有人注意到己方也下场了。”
“代表内部派别方的筠和反叛军方的飞鸟就此出现。所以令我们所有人疑惑的地方终于出现了,为什么黑羽木努力维持联盟和平美好的面具,却亲自参加与贵族的交易,把残酷的现实赤裸裸展现在我这个外人眼前。为什么飞鸟明明是自由不羁的象征,却引发了以自由为名的实则控制之时的反叛。”
说及此处,筠才终于稍稍抬头,给了点反应。
浓烟已经蔓延上来,火势逐渐扩张到最顶层,周围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天空中不断有侦察机飞过,下方的火势似乎正在逐渐减小,场面正在被控制住,过了今夜一切都会如预期结束。
叛军的火药似乎不多了,冷兵器战逐渐成为了主流,到处可以看到一边飞着苦无,一边在楼顶上跳越的忍者。
“是的,你说对了,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就如同我和你说过的,我和他是不同选择的两个人。”
筠表达了自己的肯定,手上似乎捏着什么。
柱间继续说了下去。
“因为你们的立场不是表面的立场,而是现实与理想的立场。就像你曾经跟我说过,我却忽略了。你说过的,飞鸟是理想的,不切实际的,而与之相对立的你,稍加推导就能得知你是现实的,过分理智的。”
“站在现实的角度上,你是为了最终的和平,自然会努力建设联盟,也会为了让联盟活下去而进行战争,因为这一切在你看来都是为了和平而做出的有用的决定。”
“站在理想的角度上,飞鸟的行为是为了销毁他所认为的,一切悲剧的源头——贵族。所以他的自由与放肆建立在这个理想上,而当现实发生变化,依托于现实的理想也发生变化。这也就解释了飞鸟变化的原因,你的改变让他也改变了,但他的立场从没变过,从来都是杀死大名,这才让这场可笑的反叛拥有了所谓的正当理由。”
“为了理想而改变的残酷现实,依托于现实而改变的虚幻理想,这才是你们矛盾的根源。”
“而你们的矛盾都是为了迷惑旁人,保护真正的刀,那就是你们利用这无法避免的矛盾和自己制造出来的势力,今日利用反叛军,忍者,军队的三方围剿将所有潜藏的蛀虫彻底销毁!”
“也就是毁灭一切,为了和平重新塑造这一切!”
千手柱间的话语让鸣人终于明白,自己对于筠那种无法言喻的,矛盾的心思到底是什么了。
筠会为了弱小制定规则来保护他们,却也会让他们深入黑暗接触事实,筠会为了联盟的繁荣终日于办公桌前忙碌,却依旧发动了这场注定伤亡巨大的战争。
“你没有说谎,只是我们不相信你,所以下意识忽略了,而你正是利用这一点,欺骗我们……”
鸣人认真说道:“因为不在意,所以毁灭这一切。”
风吹过,火已经烧到了顶楼。
黑云遮盖住月亮,但是眼前依旧有洁白的月光闪过。
等到反应过来,才意识到那只是幻术宝石的投射。
“没错。”
飞鸟轻巧地从空中降落到顶楼,如同他出席作证的那天,带着无数阴谋诡计以正派的姿态降临。
“虽然我老是叫他骗子,实际上他只是擅长说谎,而不是每一句都在撒谎。”
飞鸟猩红的双眸从面具的空洞处露出,直勾勾盯着鸣人,随后轻笑一声:“看来我赌对了,鸣人并没有被我的谎言迷惑,而是看到了真相。”
“你让我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鸣人急切问道,他就要接近真相了!
“没什么,只是你恰好在我的理想中罢了。”
飞鸟非常轻松地说道:“鸣人,我很欣赏你,所以我希望你能看到真相,知道我们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我想知道你会怎么选择,也想看到你最终的结局。”
“就只是这样……吗?”
很显然,经历过风风雨雨的鸣人十分警惕,在这个满是阴谋,随处可见心眼长满心脏的人的地方,鸣人对此难以置信。
“是的,要不说他一直嘲讽我不切实际呢。”
飞鸟走到筠身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无论是现实还是理想,最终我们的结局也就是这样了。外面现在挺热闹的,武田一家人正在逃跑,带土追的时候被数据外的武器攻击受了点伤,现在卡卡西和他一起执行任务。宇智波的两小子已经去追查武器来源了,搞不好是从你的研究院里泄露出来的。”
“不是驿站?”
筠摆弄手中物件问道。
“不是,驿站那我亲自看着,不会出问题的,非常隐秘的走私渠道,走草地那边来的,这种东西实在难办啊。”
飞鸟瞧了瞧外边景象,被墙隔离的地方已经是一片废墟,水泥地,土地,草地混在一起被烧得焦黑,缺角的武器随处可见,到处是埋伏的炸弹和伤员,还能战斗的都跑到没有埋炸弹的屋顶上了。
此刻的带土正满身是血地追赶逃跑的大名一家,他看清了他们周围忍者的脸,居然是保卫部和拷问部的那几个,藏得真深啊。
周围的一切都是黑漆漆的,所过之处满目疮痍,昔日的钢铁大楼只剩下坚硬的骨架,玻璃与铁的血肉断成无数块,暴露锋利的残截面,道路也毁得七七八八,泥土和沥青混杂在一起,一路上都是碎得不成样的尸体。
那些尸体大多数被烧着了,黑色与粉红色混合在一起,刺鼻的味道让自身嗅觉麻木,被压出体外的内脏已经吸引苍蝇前来吸食。
“带土,再追下去他们就要离开隔离地带了。”
卡卡西在后面观察带土的伤,伤在背后,被那个新式武器发射的火药打中,虽然及时开启了虚化,但还是烧着了,几乎整个背部都被烧伤。
后来卡卡西把他拉到神威空间进行简单的治疗,从空间内出来后就开始解决带土遇到的那些忍者,让他能完成任务。
带土曾想过阻止卡卡西之一让他感到愤怒的举动,但看着卡卡西一副战后ptsd的可怜模样,他就随他去了。
“那正好,时间也快到了。”
一滴雨落在卡卡西头上,接着鼻梁,肩膀,淅淅沥沥的小雨突然下起。
雨很快就大了起来,本就黑暗的周围更是模糊不清,雨水冲刷着一切,正在不断蔓延的火势渐渐平息下来。
更多脏污被冲出,低洼处的味道一言难尽,死亡,废墟,泥土的味道全部聚在一起,无时无刻骚扰人们的鼻腔。
脚下的泥水,血水与其他不知名的灰黄色混合液体融合到一起流进下水道,散发出强烈恶臭。
这场雨似乎没有让地狱般的场景回到人间,而是让这里更加像暗无天日的深渊。
周围一片茫茫,瞧不见丝毫人烟,燃烧尸体的火焰与带来污秽的雨水共存在这片无光的土地。
不断地跑着,想要逃离这里,身后本就有洪水猛兽在追,武田中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逃跑的本能。
殊不知,这片刻的自由也只是囚禁的一部分。
“雨降下来了,军队那边已经控制住,正在进行扫尾工作,我们的任务就快要结束了。”
飞鸟就像是要告别般,说出了这句话。
“真是准备周全的计划,扉间告诉我要留意你带我们去过的地方,没想到他说对了,那里就是用来作为战场的地方。”
柱间感叹说道:“包括宇智波带土在反叛军内的卧底行动,你们利用宇智波进行间谍排查,一开始让我们以为你们的对立,刻意让我们利用飞鸟来对付黑羽木,都是为了这些。”
“就为了把旧有的一切除去,重新开始。”
“看来千手扉间收获颇丰,他始终心心念念的机密情报都借着这场战争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