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宫寺坚毫不隐瞒点了点头:“外头就只守一个人,未免有点太瞧不起人了。”
“哈,哈哈哈哈——杰夫,听到了吧,你的存在让他瞧不起了!”
那位叫杰夫的独眼龙先生捂着感觉已经肿起来像小馒头的左脸毫不客气地回骂着:“没有他这么不讲道理的!这小鬼进来就说要找什么椎名,我说我们这里没有椎名。他就要闯到里屋来,我阻止他也警告他这是你的地盘,但是他听都没听完,直接后旋踢就扫到人脸上来了。”
“你好。”我弱弱举起手来面无表情作以声明。“我是椎名。”
仅剩的一只眼中透漏出的火光马上就要烧到我身上来,已然比我高出一头长开了的龙宫寺坚则继续挡在我身前回敬对方道:“日本话听不懂还到东京来混什么混?还是去私塾补点语言课吧,煤球。”
“……”我适时且淡定的从他的后背伸出手捂住了龙宫寺坚的嘴,也不管他如何囔囔挣扎,冲旁人点了点头并拿住了自己的伞。“总之,就当我喝过你的酒了。辛苦South。我也是时候该走了。”
“等一下!”寺野南以相当震耳欲聋的嗓音止住了我要拽走龙宫寺坚出门的步伐。他以那种俯视的视角将目光投向了我们两人。“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
我再次以一种亲密的姿态捂住了龙宫寺坚的嘴,杜绝了他在如此危险境地以粗线条的脑回路自己惹祸上身。随后,我抬眼冲寺野南露出今日里最灿烂的微笑。
“他叫椎名鹤的现任男友。这样就足够了吧?”
趁着他们还在品读这句话的含义时,我毫不犹豫拖拽着龙宫寺坚向屋外冲去,待推开正大门时我才发现,屋外已然清朗无云。他那辆红白相间碰着黑龙纹样的摩托,就停在店的正门口,车钥匙甚至还插在原位上没来得及拔。得亏出来地还算迅速,不然感觉这辆摩托被人直接顺走的可能性极高。我抬手敲了敲耳朵鼻子都泛着粉红的龙宫寺坚的脑门,打断了他还在发闷的状态:“你一上头可真够粗心的,赶快点,我们该跑路了!”
“啊?噢。好!抓稳了!”他将后视镜上挂着的另一个安全帽取下戴在我头上,我则配合着他的节奏直接揽住他的后腰翻上摩托车。未等Dino South的人还有反应之机,龙宫寺坚就将油门一踩,我们冲向道路尽头逃之夭夭。
○○
“真是个记仇的女人……”寺野南望着对方匆匆离去的背影,本该发怒的脸上却染起了笑意。他能察觉到最后那句话是椎名鹤故意冲自己开口说的。那样的笑容隐约带着股危险的警告意味,宛若只为回敬自己当初把她介绍给外祖父母时安上了“女友”头衔时的场景。
“老大,我们到底追不追?”围观的小弟们见南没有下令,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算了。”寺野南挥了挥手再次坐在沙发上,一旁的杰夫却显得很是急躁。“凭什么?那女人不是你的马子吗?你这样被甩了就当缩头乌龟算什么本事!”
“……你是在质疑我?”寺野南因这相当不客气的话感到被激怒,抬起头眼神泛冷直勾勾盯着正拿冰袋敷脸的对方。杰夫因这眼神而感到畏缩地缩了缩脖子,随后又摆出了好脸色讪笑着:“可是,我这伤不就是被那女的新搞上的……”
“第一,老子没被甩。我可从来没说过她是我对象。第二,你个只顾在店里从早抽烟抽到晚的垃圾,打输了还好意思提刚才的事?难道他能闯进来不是因为你太弱了吗?第三……”
寺野南将自己的两条胳膊搭在了沙发背上,他眯着眼,亦如在回味着什么。
“谁都不能确定,她会不会也出手。”
○○
我们一路赶往目黑川,道路上迎面吹来的风吹乱了我跟龙宫寺坚两个人的头发。他起先默默无语,只顾着骑车,我靠在龙宫寺坚的后背上浅眯了一会儿。骑到一半时,龙宫寺坚忽然在风里呼唤着我的名:“鹤——”
“嗯?怎么了——”
“那个,这个,刚才那么说,是因为那家伙是你前男友吗——?”
我依旧闭着眼,却因为他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感到好笑,索性决定逗逗他:“你不会觉得——我是受到什么暴力威胁——才叫你今天送我来的吧?”
“呲啦。”摩托车猛然地刹车停在路边,得亏我还算将龙宫寺坚抱得够紧,才没有被这突兀地行动吓到从车上掉下来。在我正想质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时,龙宫寺坚却急切地回过身拉过我的手:“那家伙打伤过你了?你伤到哪里了吗?”
“……才没有呢,傻瓜阿坚。”只是因为这样的言语就让他担惊受怕,我难免也感到些许愧疚。我与他头互相顶着头,继而用自己的双手再次回握住他的手解释道:“那家伙是巴西帮的老大,你刚才载我去的是那些外国佬的地盘。我见他,是因为他也是能铲除黑龙的契机之一。当然啦,我也很害怕的,所以才让你陪我壮胆,给你偷偷发了我所被拉去的真实位置。你呢?你怎么这么急着来找我?”
“那家店……也不是多纯粹的酒吧。我被提醒了,路边的人说‘美女’酒吧白天不会开门这么早。那上面的葡萄牙语的意思是美女的意思,我一听就知道是个乱地方。你又发消息只跟我说在这里……我实在没办法确定你的安危,只好冲进去看看。”龙宫寺坚此刻将眼神不自然地瞥向别处,一如往常般带着些别扭感冲我袒露内心的想法。但自从我握住他的手后,他那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稳,这让我意识到,方才他是真的有被上头了的情感掌控了理智。
“所以,你刚才惹了巴西帮的人,还傻乎乎要自报姓名恨不得把家底都告诉对方——这样不好。明白了吗?”
“那,那,鹤的话。不是为了让那种家伙丢掉戒心才说的吗?”
“我对他的戒心都浓到需要你来接我,他对你戒心又怎么可能随便降低呢?”我摇了摇头继续安抚着他。“总之,别担心。我根本没什么前任,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帮了我我真的很开心,能够依靠的人在需要的时候出现——阿坚总是如此闪闪发亮。如果方才那样的场景跟话语让你产生困扰,真不好意思啊。”
“才没困……”他想要慌慌张张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的小轿车一辆接一辆飞驰而过,对着我们猛打喇叭随后又直接开走。喇叭声盖住了他的话语,我皱起眉头等安静下来以后再度开口追问:“刚那喇叭太吵,你想说什么?”
只见龙宫寺坚涨红的脸上表情变换有些迅速,随后他从我的手中抽出手,恢复了稳重且冷静的神色开口道:“什么都没有,我们得继续上路了。场地跟三谷恐怕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说的也是。”
龙宫寺坚将河田兄弟的麻烦告知我时,我刚从歌舞伎町返回涩谷。包里还装着半间修二送给我的“礼物”,心中则有了全新的盘算和计划。等武藤泰宏将他父亲插手松野案的事告知我后,即刻是我动身的日子。
上头的人只要一乱就没有空闲管下面的人如何,更何况,大家说到底都是水沟里的泥鳅,谁都没少沾泥巴。斑目会、川崎精工、东京公港的那些陈列集装箱,而今再出现的稻合会。细算起来都是一丘之貉。
所以我选择了场地圭介跟三谷隆做我的帮手。
“哟,主角来得晚啊。”
场地正靠墙站在河田料理亭的后门处发呆,看到我跟龙宫寺坚疾驰来了时眼里的光明显地亮了起来。他身边停着三谷新做的摩托车,但三谷本人不在身边。我问过他哪里来的钱买,他偷偷告诉我是自己用涂鸦墙体赚来的外快。待龙宫寺坚将车熄火,我轻巧地从后座处跃下跟场地圭介碰了碰拳头。“你们也来太早了。”
“鹤你说的话,我们肯定想加速完成嘛。”
“阿隆怎么不在?”我拍了拍三谷的爱车朗声询问。“你们都见过Smiley跟Angry了吧?”
“哈?何止见过。”场地圭介身后冒着难以言喻的好战之火,将自己的指骨掰得作响。“我都试过身手了,当哥的眯眯眼确实能打。”
“说谁眯眯眼呢?场地。”听见动静的河田内保也穿着下厨时的围裙从门内探出头来,随后又附赠一个和善的笑容给我。“鹤,欢迎你来。”
“喔!”我再次点头示意顺便指了指身后的龙宫寺坚。“另外的‘双龙’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飒也带他去买散装汽油了,两个人提回来更方便一点。把这家伙赶出来是因为他在厨房只能闯祸,问了半天说在家里平常只会处理泡速食炒面。所以待在后厨也是碍手碍脚的。”
“不是,明明是你太大动干戈了!”场地圭介急不过冲河田内保也指指点点着,我则有些意外于对方竟然用对了成语。“是鹤叫我们来给未来的兄弟帮忙,不需要什么非要吃上海鲜蔬菜锅或者寿司。我们来就是答应的意思……”
“他真的好吵。”内保也笑眯眯的脸色变得更低气压了。“鹤,能让他闭嘴吗。”
“——他们两可是我们的前辈噢,圭介。如果再这么吵我待会儿会让他们辅导你这次又没满分的试卷。”我揉着太阳穴淡淡开口,提起那张并不怎么好看的试卷,场地圭介不仅顿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反应了半天。“你怎么把那种东西都能一直带在身上啊?”
“不,她是转交给我了。说场地你要是有一天遇到什么事上头了直接展开给你瞧,你绝对会冷静很多。”跟在我身后的龙宫寺坚冷静补刀,场地圭介则露出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的表情暴跳起来:“好你个Draken,连你也抓我把柄!”
“喂——坚,鹤。你们到啦?”
听到呼喊声我抬起头,带着黑帽子跟黑口罩的三谷隆和同样打扮的河田飒也正在街的对面冲我们招手。我将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小些声音,他两心领神会点点头赶到了我们近前。河田内保也见状,索性敞开了后门:“人到齐了,我们进去说。”
两大桶汽油放在屋外,我们六个人挤进了料理亭的后厨,房间里热乎乎的,还飘着海鲜汤的香气。只不过本该在此地工作的成年人都不在此处。我扬眉再度确认:“阿姨跟叔叔下午才回来?”
“今天放半天假,他们确实早就跟老客户说过晚上再来。”认真注视着汤锅的河田内保也头也不抬回答了我。“我说你跟坚要来,老妈说了要好好招待所以没问题。”
“多带了两张嘴真不好意思。”
“只是两张嘴,又不是无底洞。”不愧是料理亭老板的儿子,在吃食方面相当大方。“你们先去前厅等着,饭上桌再谈事。”
闲杂人等不得久待,大家便都乖乖去餐桌上等着了。桌上摆着已经做好的寿司拼盘,飒也则熟门熟路给我们所有人倒了杯苹果汁:“青森的苹果榨出来的货,最近在我家很畅销呢。给你们尝尝看。”
我跟龙宫寺坚熟门熟路接过杯子就喝,初来乍到的场地跟三谷则显得有些对这种热情招待不住。飒也表情凶煞,实则相当有耐心:“喝呀,别介意。大哥说往后既然要加入东京卍会,大家都是一家的兄弟。这点果汁我们还是能在聚餐时供得起的。”
“我说Draken……当初我们决定成立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还认识目黑的老大啊……”场地接过杯子带着点埋怨,喝了一口果汁后猛地却猛地把所有液体全灌进肚子里:“好喝!”
“不止是我认识,鹤也认识。”阿坚坐在我身边淡淡开口,我则显得有些无奈。“别忘了,人家先是‘目黑双恶’再选择加入‘东京卍会’的,总不能说你们直接别干都归我们管了吧?跟强盗没什么区别。对了阿隆,你给他们测量过身体的码数没?”
“测了。但正规拿出特攻服的话还得等一阵时间,最近我的时间表是排满的。可能还需要他们先穿着‘双恶’的衣服做事。”三谷隆点点头随后握住了飒也的手。“拜托你,这果汁多少钱?我买一件带回去给妹妹们喝。”
“这么好喝?…………你们涩谷没得卖的?”飒也的脸上也浮现了少许困惑的神情。“没事,走之前我装给你。”
“让让让让——”从厨房传来了内保也的大嗓门,就见他两手戴着隔热手套端着热气腾腾的海鲜锅往桌边走来。“开饭了开饭了。先吃再说。”
我跟阿坚对河田兄弟的好手艺见怪不怪,相当默契地默默扒饭。场地圭介此时嘴也顾不上说话了只剩张嘴就吃,而三谷隆则就料理方法相当感兴趣地追问这追问那,好学的劲头将河田两兄弟问得抓耳挠腮。我见大家都吃了半饱,时机成熟时便用手点点桌面:“那个,我说一下晚上的安排。”
“嗯?”彼时,饭厅内都安静了下来,每个人的眼神都扫向我等着我的下句话开口。紧张感使我本能地咽了口吐沫,随后双手环于胸前粲然一笑:“开业之后,阿坚要留在店内帮忙,河田兄弟两今晚的任务就是绝不可以离开店内。加上阿坚尽量给周围人留下深刻印象——让所有旁观者都能为你们作证洗清事发后的嫌疑。至于圭介跟阿隆,你们也已经踩好点了不是吗。我们到时候只需要守株待兔,等夜沉了,就是我们出手的好时机。”
“让我们去钓条大鱼上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