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转瞬即逝,纵使他们再不舍,也不得不爬起来各自去打工。
方才推掉模特工作,选择了时间固定的销售,想专心照顾方乐衍。
不过新年刚过,商场里挤满了挑选礼物的人。寒假结束之前,他会比她更忙。
二月十三号——情人节的前一天,方才送走客人,偷偷摸出手机。
他点开置顶聊天框。
放了盐的菜:乐衍,我晚上应该会加班。
放了盐的菜:可怜小狗.jpg
厨房里,方乐衍把锅铲伸进铝锅,准备翻炒肉丝。
但锅铲可能不小心沾了水,刚接触到锅面,油滴便四处飞溅。
她“啧”了声。太久没进厨房了,着实有点生疏。
恰好此时,屏幕更新:
放了盐的菜:宝宝,我不想在外边吃,我想吃你做的菜[红心][红心]
方乐衍笑。这家伙,真是完全不予她制造惊喜的机会。
她一手翻炒,一手摁语音键:“好的,今天你辛苦啦。我马上给你送过来。”
想了想,她又加了句:“宝宝,别太想我哟。”
方才反复播放她的语音,偏着头面红耳赤……自以为相当隐蔽。
店长轻咳一声,目光落在他右耳下方的纹身上。
那是一只黑色线条飞鸟,鸟身上印了个蓝色单词:fly。
纹身面积不大,和耳朵差不多,但因此十分显眼。任何同他交往的人,都会知道,他喜欢“fly”,并将一辈子忠诚。
展翅翱翔的黑鸟下,其实还有一座浅蓝色雪山。不过因为他皮肤冷白,以致于这座雪山和他几乎融合到了一起。
只有方乐衍清楚,成为雪山,才是他终生的追求。
店长好心提醒:“年轻人,做事别冲动。人都是会变心的,后面后悔了,可有你难受的。”
方才放回手机,笑答:“不会的。”
天空暗成蔚蓝色,路灯零星亮起。商场外的路口,人流和车流拥挤一团。
指示灯由绿转红,方乐衍只好停下脚步。
她看了眼手里的饭盒,忍不住笑。没想到有一天,她做完饭后会那么开心。
手机在这时震动,方才发来消息:店长放我走了!
我下楼了!
我出来了!
指示灯由红转绿,她和对面的方才目光相撞。
方才示意她在原地等,他走过来。她那边的快餐店多。
他朝她快走,走到了人群最前面。
呲——
尖锐摩擦声降临,城市的喧嚣在这一瞬间停滞。
方乐衍的笑僵在了脸上。
一辆小轿车短距离急刹,压根避不开人群。司机只能猛打方向盘,拐了个大弯后,却直直驶向了方才。
在四个轮子面前,方才显得很渺小。方乐衍看到了他眼中的惊惧……和对死亡的恐惧。
“不要!!!”
嘭——
方才被车头撞翻,擦地滚了好几米。
“方才!!!”
他勉强撑起身体,头痛欲裂,一时不知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方乐衍跑过来时,他彻底撑不住了,趴回了地面。
各种声音似乎要将他的感官挤爆,意识和记忆仿佛在被无数双手拉扯,直至扭曲、变形、粉碎。
陌生又熟悉的画面瞬间涌入了他的脑海,强迫他接受。
哗,哗……
耳边渐渐响起海浪声,滤掉了其他人,只剩她一个。
她哭得撕心裂肺,颤抖着拨电话,央求他们快点到。
司机想和她理论,她却不管不顾,只是一直紧握他的手。
他下意识回握,不想松开。
她是谁?她为什么要哭?她是为他哭吗?
他好像,在哪见过她……
不对,他一定见过她!
医院检查室外,方乐衍和一位女士并排坐着,一起等待检查结果。
她捂着脸,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台风袭境也不过如此。撕破地表所有伪装,露出潜藏已久的真相。
刚到医院时,医生要求她拿身份证挂号。
她那时才惊觉,方才原来是狗,他怎么可能会有身份证?!
但这位女士突然出现了,说方才是她的儿子,还拿出了掺不了假的身份证。
储育青递给她一包纸巾,虽然疲惫不堪,但笑容称得上和蔼,“姑娘,你和陆珏是什么关系?”
她戴着细框眼镜,衣服、鞋子都价格不斐。从外形到谈吐,很像方乐衍的大学老师。
方乐衍神色茫然,“陆珏……我和他……”
“阿姨,等他醒了,您问他吧。”
储育青点点头,“好。”
“阿姨,”方乐衍试探着问:“我能看看他的身份证吗?”
“当然能。”
那张证件照应该是近几年刚换过的,和现在他的模样几乎完全一致。
除了头发短许多,才将将过眉毛……脸颊肉也多一点。
他穿着黑衬衫,嘴角微扬,眼神反而比现在成熟不少。
旁边的数字显示,他已经三十岁了,要比她大两岁。
方乐衍突然心慌得厉害,久违的溺水感翻涌而至。
其实她从来都不了解他。
方才是不是要消失了。他真的存在过吗?
陆珏拥有过去和未来,拥有亲人和朋友。但方才一无所有,甚至没有身份证明……
“妈,哥怎么样了?”
两个和陆珏长得很相似的男人走过来。
一个头发花白,是陆珏的父亲:陆亭文,一个年轻活泼,是陆珏的弟弟:陆琮。
检查室门缓缓打开,陆珏坐在轮椅上,被推了出来。
他额头裹着绷带,身上带血的伤口也都被处理好。
万幸中的万幸,伤不及骨,只是全身软组织损伤。
三人围上去,极尽关心,失而复得的喜悦盖过了一切。
他们是温馨和谐的一家人。
方乐衍愣在原地,不知是进还是退。
天然的屏障应时而生,隔开了原本就不在同个世界的他们。
“哥,你先别走动。”
陆珏摆摆手,坚持要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