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新换的栀子香铜錾瑞兽博山香炉中袅袅升起,淡青丝缕浓烟模糊着在账内两人的身影雨活此刻半蹲着身,膝盖上翘着灵雎的一只腿力道或重或轻揉捏着,随身的佩剑被他卸在旁边,案上摆着一盏冒着热气的听松含翠。
昨日裴陆的信就展在旁边。
灵雎闭着眼左手撑在案边,一副慵懒相。
大帐内静谧无声,只余灵雎的呼吸声或浅或深。
雨活知道那封信上的内容,只不过他观灵雎的脸色并不太好,思及此处雨活也只一味的放轻自己的呼吸,手上力道不减,并未作声。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灵雎微微抬手让雨活起身随后将腿放下来,整理好衣摆随手将案边的密信丢给了雨活。
雨活表面惊诧,抬眼小心看向灵雎,岂料灵雎并未给他一个眼神而是直接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此刻温度正好的听松含翠。
作罢,才开口问。
“你瞧瞧,这上面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
雨活这才捡起掉在地上的信纸,这信偏偏如此巧,竟在这时候从云苑跨越千里传讯而来,雨活虽知里面的内容,但还是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快速浏览完了信。
随后将信恭敬的放在了案上,低头不语。
其实归根结底这上面只说明了一点,那就是前任家主陶隐夫曾秘密来访弗如神山。
这弗如神山供奉的是北狄部落所信奉的长生天,鬼神之说灵雎惯来是不信的,只不过自己调查了这么多年的巫蛊之事,竟然在此刻有了转圜。
这让灵雎有些想不通。
雨活适时开口解释:“巫蛊源于南恩偏僻村寨,之前南恩未入大晟之时称作南蛮,跟北狄一样也是以村寨部落划分领地,期间也是冲突不断,不过由此也诞生了不少大晟没有的奇闻秘术。这巫蛊秘术便是其中之一。按道理前任家主是不会舍近求远...来...”
后面的那几个字雨活没说完,他观自家主子的面色发青额角甚至微微沁出湿意。
过了许久
灵雎才重新开口。
“若世间事都能用道理去衡量,便不会有那么多人惨死在这皇权之下了。”
“我倒也不是疑心这消息是假的,只不过这未免有些太巧了,我查了三年都毫无进展,今日便将这消息摆在了我面前,更凑巧的是我此刻正在边塞,离北狄仅有一步之遥。”
看来是有人故意让我不得安宁啊!
——
“主子,小心脚下。”
雨活单手侧身扶着灵雎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下走,军中的大牢粗糙简陋,与其说是大牢不如说是一个土坑加上一个破败漏风的大帐。
虽说已入初夏,但塞外晚上的风沙依旧不小,那片久停不散的墨云也不知被风吹到了何处,明净如新的月亮此刻高高的悬挂在高空之上。灵雎抬头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头上的圆月,轻轻拢住他今日穿戴的一个玄色暗云纹薄氅。
他......还是来了。
闭目而息的苏赫巴鲁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于是悄然睁开了一只眼睛,眼神中的锐利并没有因为他这几天的绝食而凋谢半分,反而更有光芒,如同一头饿狼一般此刻凶相必现,仿若要刺穿身边锁链给他的禁锢去啃咬面前的猎物。
灵雎下来后并未开口,只是安静的盯着绑在十字架不得动弹的苏赫巴鲁后,此刻眸中的风流早已收敛,只余沉静。
墨绿色的瞳孔如同夜晚的深海一般,风雨欲来。
而苏赫巴鲁自己,眸中多是好奇,自从他被俘虏到大晟军中后,见的最多的就是穿着胄甲的粗汉子,这贸贸然来了个宽肩窄腰,面白无须,甚为俊美的男子。
他此刻心跳如鼓,但面色平静,在两人无声的试探中丝毫没有落在下风。
最后还是灵雎主动走近拿着自己手中题了字的竹扇挡在自己唇上笑随后用北狄语向苏赫巴鲁问好:“王子殿下真是受苦了,被人安置这里真是有损您的威严。”
苏赫巴鲁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成俘虏,他听懂了此人语气中的嘲弄,但他也同样清楚虎落平阳被犬欺的道理,所以他并未直面灵雎,反而是用眼睛观察了一下四周,见无人上前
灵雎没那么多功夫欣赏一个将死之人,于是他用北狄语单刀直入的问:
“殿下可以放心,鄙人今日前来并不是为了大晟更不是为了南阳军,而是有些私情想问一问博学多识的王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