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带着一身肃穆从旧居中走出来,顺着粮食大道向前走不了多远就看见了联排的拱门。越过三道拱门后萨尔茨堡大教堂便在一个广场之隔。
“想想看,在几百年前莫扎特一家挎着个小篮子带着小莫扎特来这里接受洗礼。他们并没有能遇见,手里那个皱巴巴的婴儿会在未来怎样影响世界。”顾贝曼挎着尹宓的胳膊,身体向上挺直了一些。
舞蹈首席对肌肉的控制出神入化,她的脚步变轻,后脚微微抬起,短靴的鞋跟不再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她像一位几百年前的淑女,穿着高跟鞋与长裙,臂弯里勾着自己的丈夫或情人。
她们走进教堂高耸的拱门。
教堂是典型的巴洛克风格,向上飞去的圆拱一层层递进,中间镶嵌着一幅幅精美的天顶画,棱角出包裹着金色的框架线条。
四面与天顶都是严严实实的石壁,唯有教堂最深处有光落进来,将圣坛照亮,显得圣光环绕。
不要说在科技不够发达的几百年前,就是现代人第一次进入这些教堂,都会莫名被震慑一下。
人用自己方式,规划出了地上的神国。
“我要是没读过书,肯定也会在走进来的第一刻就相信神的存在。”尹宓偷偷冒出这样一句大不敬的话,脑子里忽然复苏了小学语文课的内容。
鬼斧神工形容自然,巧夺天工是指人造。
顾贝曼端着身体,略略向她侧过一点脸,“亲爱的,我们难道不是来办正事的吗?”
尹宓呛了一下,不知道她是还在戏里,或是纯纯调戏自己。
在现代教堂能办的正式不多,最常见的无非结婚或送葬。
“你、你说什么?”她结巴着问。
顾贝曼忽然松开了她的胳膊,手向下抓住尹宓的手腕,强行将自己的手掌与她的贴在了一起。然后她的手指一直往下滑,硬生生挤进了尹宓的指缝里。
这是一个十指相扣的姿势。
顾贝曼将她们握在一起的手翻转向上,“看,一个祈祷的姿势。”
不知道教徒们最开始选用这个姿势有没有结合在一起的意味在,但顾贝曼选择了她的解释。
而尹宓一向盲信顾贝曼。
作为旅游景点,教堂的神职人员已经对外来客趋于麻木,只是两个姑娘手牵手从中间荡过去还是引得他多看了一眼。
东亚人的界限感真是一个迷惑的东西。
她们在圣坛前的横椅上坐下来,依旧手牵着手。
顾贝曼压低了声音。这年头中文的保密性越来越低。穹隆结构的回音效果很好,如果她们俩不想因为亵渎神明被赶出去,最好夹着尾巴做人。
“想想看,你生活在这样的一种氛围里。人的命运早已被神决定,他会予以你最后的审判,带你去天堂或是下地狱。当你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会怎么样呢?”
尹宓可没心情去讨论那些有的没的。她的注意力在顾贝曼握着自己的手上。
牵手、拥抱,甚至是亲吻,都是她们俩平常肢体接触中的一环。
从小到大,顾贝曼不知道多少次拉着自己往前走,不知道多少次在抱住自己,并在自己的脸侧或额头落下一个吻。
她会抓住想要逃跑的自己说:“喂,你要直接认输吗?”
她会在场边拥抱怕得发抖的自己说:“像平常一样,滑给我看。”
她也会在尹宓下场后把她框在怀里摇晃两下,再亲亲她的侧脸,“诶呀,给我们小乖乖摔痛啦。”
她们将这些习惯从年幼带到成人,从台前带到幕后。
尹宓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了解顾贝曼的那个人。她能从对方任何一个举动里分辨出姐姐究竟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与目的。
在此之前她清楚地知道顾贝曼对自己有很朦胧的好感,混杂着责任感和控制欲。她知道自己最终能获得想要的东西,也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但,现在这个,有点太奇怪、太迅猛了。
或许是因为乖孩子太过于顺利地拿到了她向天父乞求的礼物,尹宓居然在此刻想不出来顾贝曼究竟是用什么心情做出这一系列行为的。
但她感肯定,那不纯粹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