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妈我昨晚就安排好人送医院了,说了不要紧还去…”
“他走得急,没跟你发消息吧?”季父刚在家里开完线上会议,烟瘾犯了下楼才看到宋苛,脸上的疲态未散。
宋苛还是不说话,沉默摇摇头。
季父皱了皱眉,估摸着是在想宋苛的性格怎么这样内向。
“站的累不累?到家里坐坐吧,但今个这小子回不来了。”
“没事,他不在我就走了。”宋苛拒绝了季父的好意,打心眼里不愿意在这里待下去了。
真巧,今天又见不到他。
季父倒是闲,对宋苛的推辞视而不见,诚恳地挽留宋苛至少聊会天,他过会儿开车送他回家。
怎么说也是别人家长,还是应下吧。
季父也爱走那石桥,和宋苛一路上没谈上话,他一站到桥上,背手望向桥外,视线延伸到很远,喃喃问他:你住那附近?
他凝望的是青江大桥。
“嗯。”
季父没说别的,收回视线走下桥,进了一家老店,柜台摆了很多烟牌,不多时他回来,一手揣着烟盒,另一手是个雪糕包装。
“不知道小孩子爱吃什么,你拿着。”季父把雪糕包装拆开,递到宋苛面前,没给他开口拒绝的机会。
浅绿色的外壳,是脆皮雪糕。
宋苛接过说完谢谢,轻咬一口,薄荷味的。
季父买了烟没抽,他和宋苛继续走路,念叨起季昭野在学校的表现。
讲季昭野刚开学时怕他不适应,结果第一天回来就高高兴兴,后面越上厌学情绪越少,又夸宋苛成绩好,给季昭野起模范作用,让他忍忍季昭野小孩脾气。
同一句话如果从李正节口里说出来,宋苛不仅嗤之以鼻,还得找个刻薄理由刺激这老登。
季父看着是凶,也许是那一双眼型和季昭野很像,但是透出鹰眼般锐利的眼睛。
除去那天的高空抛物,整个人的气质其实是更儒雅随和的。
于是宋苛难得应和一句别人:“嗯,他挺好的。”
“哪里好了?不学无术的!”
…富家子弟的无术他想要还来不及的呢。
“你不知道他休学那段时间多叛逆,厌学到威胁我,这一转学来这就治好了,说白了还是惯多了,任性!”季父的手伸进衣兜里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转了几圈,没打算点上火。
宋苛吃雪糕的动作一滞,他的大脑明明在享受雪糕带给他的多巴胺空不出来,嘴巴却开始连上线,追问道:“休学?他是小学休学的吗?”
季父平常找不到人说话,知道宋苛和季昭野关系好,这会一股脑把季昭野的过去全倒出来了。
“对,家庭出现一点变故,市中心学习压力不小,这孩子说什么都不肯学了,应该是…五年级左右吧?”
“问了医生是有心理疾病还是什么,小孩子哪那么容易得病呢,不就是没玩够呢么。”
“我就给他办了一年休学静静心,租了离他奶奶家近的房子,休学结束回去上学还是不见好,就把他带到这上初中看看是不是好点。”
季父把烟头又放回去了,他嗓子有些干,缓了一下继续说。
“不知道是不是学校有问题,他在这上的真挺好的,心理问题好像是没了,但学习还是没解决,上半年那租的屋子我买下来了,估计这孩子一时半会都不走了,读到附近高中毕业都没问题。”
季父的音色很适合说书,让人有欲望去描绘出这故事里的小孩该是什么性子,什么样貌。
这书名是不是叫“无心插柳柳成荫?”
任凭生长的芽没死,因为它带了“野”字,是野火烧不尽的野草啊。
宋苛慢慢听着,手上的雪糕他再没动一口,雪糕棍划下去,化掉的雪糕滴滴答答沿着包装袋滴在路上的石板砖,寄生在板砖之下的蚂蚁抖动触角舔食那几滩甜物。
后面一步一步都走得很沉重,是不是有蚂蚁爬上他的腿,口器咬住他的小腿发力位置不放呢?
新街区的私家车排着尾气一辆辆从宋苛身前驶到后头,驾驶位上的人继续他们的故事,后续情节可能是让人欣喜若狂的,亦或是让人疼痛难抑的。
宋苛眼里的水汽止不住,他匆忙仰头,看那白日高照,没有炙人的温度,它竟被化掉的雪糕永恒地冻住了。
2014年的夏天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