苛的基本释义是过于刻薄,狠毒,使人难以忍受。
宋家人一开始只叫他囝囝,他没跑正经医院里生,算是个黑户,后来宋润南用着什么办法给他搞到了户籍,名字还是没落定,单取了个字,没人知道最开始叫什么。
直到他满了四岁,和老家的某个小孩大闹一场划拉破别人的脸蛋后才拥有了现在的名字,宋苛总也想不明白父母改名的初衷是在咒骂他还是叫他自省。
很少有人告诉他为什么不能这么做,给他正确的示范,宋薇薇也不过大他几岁,自身的价值观也没塑造完成,所以父母不问起因经过的殴打和责骂成了宋苛成长的催化剂。
他为了不讨打就撒谎成性,赵雅拎着他皮包骨的胳膊肘要把他拉出房间带到宋润南面前受罚,宋苛不肯,母亲就用拉待宰的猪的筋道狠厉拽了一把他的小臂。
他一下子哭叫道好疼,妈妈我的手断了,赵雅不信他的“狼来了”,又连连晃动几下宋苛的小臂,胳膊下半部分真如软泥一样摊着动弹不了。
他的胳膊脱臼了。
太小了,骨节的钝痛有多么刻苦铭心他已然淡忘,但是野性子的确被压抑着无法释放,以至于后来受了什么委屈,他都要再三考虑能否承受父母的严训。
先是幼儿园被同龄的女孩儿欺负,他憋不住气哭了没忍住打回去,老师不分黑白叫他的父母来,他们不听自己的解释,指着他的鼻子再来个当头一棒:你是个男孩子哭什么哭,你还比那小孩子高呢,她怎么欺负你?那她真欺负你怎么不欺负别人,你闯祸的次数还少吗?
接着是去市里小学和谢清清做了同桌,成为了好朋友。他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大家说的变形金刚赛车模型,讨论的晚间动画片他在农村里都没听过,他玩的是赵薇薇买的芭比娃娃和手绳,还得和姐姐偷着玩,父母看见了就会吼姐姐不好好照顾自己。
谢清清对他时好时坏,也许宋苛受惯了父母的忽冷忽热,反而轻易忘记他人的缺陷去放大别人的好,谢清清对他出手阔绰还带他融入班里的小团体里,但总使唤他做东做西。
学校里的小团体各种各样,它不一定是贬义指向以霸凌他人而聚集的人群,偏偏宋苛就是撞上了隐性霸凌的群体。
他在讨论里永占下风,玩耍时格格不入。
就因为别人听见自己说喜欢玩女孩子的东西,写生画画,被冠以娘娘腔的名号,别人课间玩叠罗汉他说讨厌身体接触,但老是和谢清清走在一起就被调侃是死基佬。
事件发酵的时间是宋苛刚进入四年级,那之前别人没对他做特别过分的事,一些人的心思开始早熟,对拉帮结派当古惑仔特别向往,谢清清等人经常逃课去外面结交校门口街溜子,上网吧打游戏,显得很是威风。
他在一些人的嘴里听见一个名字:野哥。
好像是外校的大一级的学生,算是他们混混里的老大,比他年纪大的混子也殷勤叫着他的名号。
谢清清某天伸了手问宋苛要钱,他说的义正言辞,事实上他的确有这个气势,宋苛平常也有整的五元当零花钱,大多数时候花不出去都是靠谢清清花钱大手大脚硬要请客。
“哪有请客的道理?我给你买的吃的都是要算账的啊!”谢清清不认过去放的大话,让他把钱吐出来,他的作态让宋苛感到迷乱。
给的零花钱不够,谢清清要的紧,催促他把数额补回来,如果宋苛是个受过正经教育的孩子,现在就会拒绝这无端加价的讨要。
可他硬忍着不说,甚至被怂恿了去偷家的的存钱罐也当作“心甘情愿”,存钱罐藏在父母卧室的五斗橱最底层,宋苛偷拿时连硬币相撞的声响都怕被听见。
事情做的谨小慎微,父母从不想关切他的校园生活,宋薇薇又办了辍学回老家,不了解他的情况。把钱塞进谢清清的手上时,他的胳膊肘亲热地撞他肩膀——这疼痛突然变得值得,宋苛又可以和笑容款款的他们一起玩了,集群能够消弭他在外界的孤独。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的钱是拿去给野哥的新手机充数了,那个人随意提一嘴想要的东西,别人就会迎上去阿谀奉承,然后在他手里返到更有价值的玩意。
有时候直接给更多的跑路钱,有时候给他们这个年纪买不到但跃跃欲试的好烟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