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余音把打印好的小说稿递给齐然时,教室里嘈杂的早读声像隔了一层毛玻璃。
"《不可解的方程式》,"她推了推眼镜,声音压得很低,"我投给了校刊。"
齐然没接,只是盯着封面上的标题。阳光从窗外斜切进来,落在纸页上,映出两个模糊的剪影——一个戴眼镜的男孩低头解题,另一个站在他身后,手指轻轻点在草稿纸的某一行。
"……你写的是我们?"他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讨论一道无关紧要的数学题。
"不是。"万余音迅速收回稿子,"只是……借了点灵感。"
齐然没再追问。他低头继续翻手里的《组合数学》,但那一页已经停留了二十分钟,笔尖在纸上洇出一个越来越深的墨点。
前排的陈轩转过头,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最终只是丢过来一块橡皮。
"擦擦。"陈轩指了指他的书,"字都糊了。"
齐然没动。
陈轩叹了口气,转回去继续写作业。
教室里依旧吵闹,但齐然周围像是被划出了一块真空地带,没人靠近,也没人提起那个空了一整个月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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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周教授叫住了齐然。
"这个,"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沓泛黄的纸页,"阿阮当年的手稿,有些地方我始终没看懂。"
齐然接过,指尖触到纸页边缘时微微一颤。那些符号和公式的排列方式,和陆昭的笔迹像极了——不是形似,而是那种思考的轨迹,解题的逻辑,甚至草稿纸上习惯性留下的折痕。
"您想让我解?"
"不,"周教授摇头,"我只是觉得……你会想看看。"
齐然没说话,只是把纸页塞进书包。转身要走时,周教授突然叫住他:
"齐然。"
他站住,没回头。
"有些问题……不一定非要一个人解。"
齐然的手指攥紧了书包带,指节泛白。
"我知道。"他说。
但他还是一个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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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的梧桐树下,齐然翻开阿阮的手稿。
风掠过纸页,沙沙作响。那些公式和符号像某种古老的密文,而他只是机械地抄写着,一行又一行,像是在完成某种无意义的仪式。
直到——
S→R(1-cosθ)
他的笔尖猛地顿住。
这是陆昭最后留给他的公式,写在竞赛那道被篡改的题目里,写在信纸的最后一页,甚至刻在课桌底部。而现在,它出现在六十年前阿阮的手稿上。
齐然猛地站起身,纸张散落一地。他盯着那个公式,像是盯着某种荒谬的巧合——或者,根本不是巧合。
"……陆昭?"
风声掠过树梢,无人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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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轩找到齐然时,他正坐在图书馆的角落,面前摊着阿阮的手稿和周教授给的资料。
"喂。"陈轩把一罐可乐推到他面前,"别看了,再看你也不会突然穿越到瑞士。"
齐然没理他。
陈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拍在桌上。
"陆振邦上个月去了苏黎世,"他压低声音,"见了某个私立医院的负责人。"
齐然终于抬头。
"……医院?"
"精神科。"陈轩盯着他的眼睛,"陆昭被送去的地方。"
齐然的呼吸一滞。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爸是陆振邦的狗腿子,"陈轩冷笑,"而我他妈受够了当第二个陈轩。"
他站起身,把可乐罐重重砸在桌上,液体溅出来,洇湿了阿阮的手稿。
"你要真在乎他,就别在这儿装哑巴。"
说完,他转身走了。
齐然盯着湿透的纸页,水痕模糊了公式的边缘,像某种无声的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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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台灯下,齐然翻开一本全新的笔记本。
「陆昭,今天周教授给了我一沓阿阮的手稿。」
笔尖停顿,墨水在纸上晕开一个小点。他盯着那个黑点,像是盯着某种无法填补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