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皱眉道:“我知道,她们二人是结拜姐妹,但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这个家啊。”
他揽过薛成昭的肩膀:“想当初你二人这桩姻缘还是我亲自撮合的,看在这个份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姻……姻缘!?我和凌秋!?”
薛成昭被口水呛住,当场咳得满脸通红。
“是啊。”阿紫疑惑地看着他,“你二人不是三日前就已经成婚了吗?”
咔嚓——
耳边突然传来瓷片碎裂的清脆声响。
阿紫惊讶地抬眼看去,只见云靖坐在对面,脸色阴沉,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流出。
他当即惊呼道:“哎呀云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鲜血汹涌,云靖却毫不在意。
他噌地一下站起来,一把揪住阿紫的衣领,眼神冷得像要吃人,咬牙切齿道:“你、说、谁、和、谁、成、婚、了?”
瞬间,一股威压从他周身溢出。
砰砰砰!
一桌酒菜都被炸成了飞灰,阿紫被他掐着脖子,动弹不得,脸色憋得青紫。
薛成昭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电光火石间,他突然灵光一现!
都连起来了!
难怪大师兄会脸红!
薛成昭也顾不上咳嗽了,连忙站起来,试图去拦云靖的动作,附在他耳边连连道:“幻境,幻境,大师兄,这是幻境,都是假的!”
楼下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屋内的人。
灵秋第一个冲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怒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云靖才终于放开阿紫。
阿芙从楼梯上跑下来,第一个注意到云靖滴血的手,眼中的担忧立即被怒意覆盖。
她眼眶一酸,委屈道:“云公子一向刚正不阿,连他都看不下去,你却还不知悔改!”
“我……”
阿紫不知如何辩白,只觉得近几日阿芙格外敏感,就连平日里最不起眼的小事也要同他闹上小半日的脾气。
极北之地苦寒,为了补贴家用,他舍弃修为,没日没夜地在外奔波,别说回家,就连觉也来不及睡,若非因为他不是凡人,恐怕早就劳累过度而死了。
阿紫从没过过这样的日子,原本心里想着阿芙多少也能宽慰几分,谁料却根本得不到心爱之人的体谅。
他一瞬间也感觉十分委屈,口不择言道:“我之所以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还不是为了你!”
“怎么?你后悔了是吗?”阿芙大口喘息着,生气极了,“你要是后悔,就滚啊!我告诉你,没了你我一样能活得很好!”
“没有我,你也活得好……”阿紫不可置信地重复着她的话,终于,眼眶红了一片,水色潋滟。
“滚就滚!”
说罢,他踢开翻倒的椅子,捂着眼睛一头冲出客栈,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我没事。”
阿芙眨了眨眼,滚下一滴泪,谢绝了云海川的搀扶,往楼上走去。
地上一片狼藉,四周客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这处。
店小二战战兢兢地走过来,几度欲言又止。
灵秋脱下身上的狐裘扔给他:“够了吗?”
小二面露难色。
云海川也跟着脱下身上的狐裘:“现在够了吗?”
“够够够!”
小二如蒙大赦般退下了。
云海川转向薛成昭,急道:“还愣着干嘛?赶紧去追啊!”
薛成昭小心翼翼地看一眼云靖:“……大、大师兄……”
他举起右手:“我对天发誓,我和凌姑娘之间绝对是清清白白的!”
灵秋皱眉看他:“脑子有病。”
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下楼开始,总感觉气氛怪怪的。
她的目光从薛成昭移向云靖,却见他偏过脑袋,做出回避的姿态,像是根本不想和她说话。
算了。
等出去再和他算账。
“得想办法劝劝他们。你们去找阿紫,我和云姑娘去找阿芙。”灵秋指了指耳后,“到时候用同音咒传递消息。”
说罢,便携了云海川一道往二楼上去。
屋内,阿芙趴在桌子上。
她找店小二要来了纸笔,不知在写着什么,脚边揉皱的废纸快要堆满一箩筐。
云海川和灵秋上前,正想开口,阿芙却深吸一口气:“你们不用劝我了。”
她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一开口就带了哭腔:“其实我已经很后悔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莫名其妙的,好像什么事都在惹我生气。”
阿芙握住两人的手:“你们陪我去买糖葫芦好不好?我得赶紧去找阿真道歉。”
灵秋和云海川对视一眼,同时应道:“好。”
屋外是大雪纷飞。
世界银装素裹,寒风呼啸着直往骨头里钻。
数九寒冬,开门的店铺本就不多,灵秋和云海川陪着阿芙一家家找过去,终于在长街尽头远远看见一处即将打烊的小摊。
没了狐裘,手脚被冻得发红,灵秋跟在阿芙身后,正跺脚搓手,下一瞬,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袍从天而降,罩住了她。
与此同时,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老爷爷,来一串糖葫芦。”
“请问还有糖葫芦卖吗?”
鼻尖充斥着不属于深冬的桂花甜香,灵秋掀开袍子一瞧,阿芙和阿紫站在雪中,望着对方,两人都呆了。
“对、对不起。”
第一个啪嗒啪嗒掉眼泪的居然是阿紫。
他一说话,阿芙也跟着哽咽起来。
薛成昭赶紧向对面的三人使眼色:“走,走啊!”
四个人悄悄退到远处,临走时还不忘拉上卖糖葫芦的老头。
付了钱,老头把摊子扔下,哼着小曲儿走了。四个人躲到远处的柱子后面,定睛瞧着那边两个人的动静。
“啊啾!”
云海川打了个喷嚏,薛成昭看着她身上单薄的冬衣,如梦初醒般脱下自己的外袍。
“喏,拿去。”
云海川没接,上下扫他一眼:“从小到大,你的身体可比我弱多了,留着自己用吧。”
薛成昭撇撇嘴,想想也是,干脆重新把衣服穿上,没想到刚穿一半,旁边的云靖就握住他的手。
“这里是幻境,云姑娘受伤了。”
“对啊!”
薛成昭恍然大悟。
这回,他不由分说地把衣服塞给了云海川。
“笨蛋。”最边上的灵秋忍不住骂他。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阿芙和阿紫。
握手了。
抱在一起了。
然后……
突然之间,眼前一黑。
柔软的皮肤带着冰冰凉凉的触感贴上眼睛,灵秋整个人愣了一下。
她正想挣扎,耳边传来云靖的声音:“不许动。”
不许动?
不许?
她偏要动!
灵秋用力去扒云靖的手,谁料此人死死捂住她的眼睛,说什么也不让。
“你不能看这个!”
“我什么都可以看!”
两个人较着劲,双双失去平衡,栽倒在雪地上。
终于重见光明,身下不是冰凉刺骨的雪,是罪魁祸首带着体温的身体。
灵秋狠狠瞪他一眼,正想起身往那边张望,却被他一勾手重新拉回去。
“不能看。”
云靖脸色不太对劲。
他越这么说,灵秋越是好奇,立即下定决心一探究竟。
“我偏要看!”
她狠狠踢他一脚,云靖吃痛,手却一点也没松,反倒把她按向自己。
“这么想看……不如,我教你?”
说着,他握住灵秋的手,牵引着她寸寸抚过少年英挺的眉目,最终落在嫣红的唇畔。
眼睛里浓得化不开的,是沉黑的夜色,像不见底的深潭。
灵秋一愣,突然觉得身上的外袍好像有些太厚了,连躺在雪地里也在发热。
她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指尖触到柔软的嫣红,惹得身下人呼吸一乱。
他的声音有些哑:“不看了?”
满天飞雪洒向人间
灵秋道:“不看就不看。”
大雪落在眉目发间,将青丝染白。
她终于从他身上滚下来,仰面躺在雪地上。
一点也不冷。
“大师兄,你们怎么躺在雪地上啊?”
薛成昭终于挣脱云海川的障眼咒,惊讶地看着地上的人。
“该回去了。”
云海川不语,只拍拍身上的落雪,站起来。
那边,阿芙和阿紫仍抱在一起,只是两人的脸蛋都变得红扑扑的。
“这样看来,他们应该已经真心相爱了吧。”
薛成昭看着远处相拥的人,话音刚落,四周景象又开始变幻模糊。
启明星还未升起,月亮潜藏在云层深处,比画面更先触及五官的是刺鼻的血腥味。
身下,是泥泞的土地。
灵秋低头,只见泥水与血水混在一起,洁白的雪地一片污糟,身下的衣袍几乎完全被浸透。
手指一动,触到某个冰凉的物体,她努力眨眼,试图看清眼前的景象,再定睛,只见手中抓着的赫然是一截断肢!
天像一层铁布死死压在头顶,面前的客栈已经沦为废墟,抬眼望去,尸横遍野,就像某种野兽突然造访,不管不顾、大开杀戒。
空气中混杂着血腥与浊气,妖气与魔气交融,仿若人间炼狱。
刷——
是刀剑破空的声音!
灵秋猛地回头。
远处,身着紫衣的男子手持长剑,剑锋深深没入对面人的小腹。
他面前,阿芙用双手紧紧握住剑锋,眼中含泪,鲜血淋漓。
阿紫将长剑狠狠没入阿芙体内,看着她的眼神充满厌恶,再无半分柔情。
他冷笑道:“这么久,我总算是装够了!”
噗嗤——
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鲜血如雨般洒落。
阿芙捂着小腹,脱力地向后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