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翎也体会到了这一点,对徐宗源说:“若是太医令大人愿意带着我一起走,我便跟着你们,若是你们不方便,我也可以随时离开。大小姐能把我带出来,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徐宗源点点头,但是又道:“多谢雁美人体谅,我与诗瑶,打算从此浪迹天涯,隐没于世。我有医术傍身,可以摇铃行医,姑娘一介女子,若是落单了,该如何生存呢?”
雁翎抬眸看着徐宗源,心想这一对小夫妻虽然长相不出挑,可是心肠怎么都一样像菩萨。
相比而言,赵桓征虚伪狡诈、自私霸蛮,偏又善于装模作样,一副温润如玉的君子外表,其实内心是锱铢必较,心狠手辣,一点人情味也没有。
雁翎恨自己怎么就当初那么无知,被他故意丢下,还一路捏着他的玉佩,心心念念想着他恋着他。
果然赵桓征配不上和眼前的好人做朋友、做夫妻。
雁翎甚至有点羡慕他们,两情相悦,连荣华富贵都不要了,冒着生死之险也要在一起。
她其实有点不想走,想和这小两口多待在一起些日子,而且她也有自己的私心,那就是能和徐宗源进一步学习医术。
所以当徐宗源问起她以后要怎么生存,雁翎便道:“我现在会一点医理……”
徐宗源有些诧异。
雁翎解释道:“是跟藿香姐姐学的,我现在已经能照着方子抓药了。太医令大人若是不嫌弃,我可以在您身边帮忙的,我还想继续多学一些……”
自从第一回见到雁翎,杨诗瑶就对她很有些好感,起初是觉得她长得面善,眉眼之间的美有点像皇后当年的风采。
现在又有点感佩她好学,不贪慕虚荣,即便是赵桓征宠爱她,她也没有因此骄纵跋扈,却想着自食其力,自由自在。
于是杨诗瑶对雁翎的好感也更进一步,她便对徐宗源说:“宗郎行医,也是需要帮手的,不若我们就带上雁美人一起吧。”
徐宗源想了想,便点点头。三个人一起做下欺君罔上的大胆行径,也算是一种过命的交情。
雁翎若是落单,反倒容易暴露他们的行踪。
“既然如此,那便同行吧。”徐宗源又叮嘱道:“以后咱们大隐于市,从前在京师的过往,也应该一并忘记,从此没有太医令,也没有雁美人,更没有杨大小姐,我们以后便彼此直呼姓名,以免暴露行迹。”
两个姑娘都点点头,十分认同。
既然已经有了成算,徐宗源也可以暂时缓口气。
他已经安排好了,在岭南的临河郡,买下了一处临街带铺面的宅子。临河县是运河的重镇,交通便利,且距离京师路途遥远。
那里有各国的商贾和各地的走卒,人流窜动,适合经营。且当地本就是个多省通衢的地方,他们这样的外乡人,并不鲜见,因此正好可以隐没其中。
只是这具体的地点,现在还不方便给雁翎和诗瑶说太多。
对于雁翎而言,徐宗源能够收留她,实在是个很好的消息。
但是她也知道,终究自己是要靠自己自食其力的,她只希望尽快能精进医术,有了一技之长,总是可以养活自己的。
雁翎明眸善睐,再度换发了自由的光亮,她小心翼翼掀开布帘,看向车窗外的风物。
三个人一路南下,走了这些天,外头的天光竟然也变了。
雁翎粗略算了算日子,时间居然已经过了立春。
车窗外,树枝生出了新绿,花树也逐渐有了饱满的骨朵,不知不觉间,冬去春来,换了人间。
雁翎忽而想到,母亲的忌日居然就要到了,不知不觉间已经一年过去。
然而这一年中她所经历的种种,竟然比从前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
以至于现在想起来,如同一场不可思议的梦魇。
她唯一的遗憾是逃走的时候太着急,没有等着藿香去给她取来金簪。
那是阿娘留给自己唯一的信物,就这样遗漏在东宫了。
若是赵桓征有心,就当留给他的念想了,如同当初他不辞而别,还给她留下来一块玉佩。
就当是,两清了。
*
长春宫内,皇后冯孝惠紧紧攥着雁翎留下的金簪。宫殿巍峨高耸,冯孝惠的高底绣鞋在漆黑反光的地砖上踱来踱去,每一声响动都听得出焦虑之意。
派去查雁翎来历的高手武艺高强,轻功如飞,半个月已经查了个七七八八,他们倒着找到了当初把雁翎贩卖到东宫的范氏夫妇,得到了雁翎当初是从岭南的临河登船,一路北上的。
而当初杨世延派出去刺杀赵桓征的人,出手的地方就在那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