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宗源也消失的消息,让赵桓征已经暗淡了一天一夜的眸光,亮了起来。
他的唇角扯过一个狡黠的笑意,原来如此。
姜望问:“殿下,太子妃之死,该如何安置?”
赵桓征道:“她身边那几个婢女禁足在玉泉宫,秘不发丧。直到……”
姜望等着赵桓征说完,却没料到他最后说:“直到咱们最后把人都找回来。”
姜望讶然:“殿下是说?”
许久姜望没有等到赵桓征的回应,最后只是听到了他的自嘲:
“我竟然是没想到,徐宗源原来有这么大的胆子。”
姜望不知道赵桓征如何就确定了一切都和太医令大人有关,但他并不会质疑赵桓征的认知。
很多时候,姜望去做的时候,是看不出赵桓征的最终目的何在的,只有一段时间过去,他才知道他每一步棋,都关系着后面十步棋,用心之深,确实是帝王眼光。
“殿下,臣要继续去找么?”
姜望抬头,以为心有成算的主上此刻应该成竹在胸,然而看过去,却只得到了赵桓征落寞的神色。
“不必了。”赵桓征最后负气一般说:“没有孤在身边,她这么多回都差点丢了命,真是非要走,就由她去。”
赵桓征看着暮冬时节的宫苑内,草木萧索,恰如他此时的心境。
赵桓征一言不发地往秋爽园的书房走,姜望从背后看他,每一步的脚步都那么不稳当,仿佛整个人都被抽空了灵魂。
“由她去……?”这句话被姜望在心里默默咂摸,不知道到底说的是谁。
姜望想了想才认定,赵桓征说得“她”,既不是太子妃,也不是太医令,而是雁翎。
姜望跟上去,守备在赵桓征的书房外,随时听命。
却听见书房里噼里啪啦响起了瓷器碎裂的声音,姜望顿了顿,从声音也能知道赵桓征的震怒是何等程度。
他还是示意藿香进去,却看见太子在一地狼藉里寻找着东西。
或者是因为情志的受伤太深,他的手腕被地上碎裂的瓷器划伤,汩汩流着鲜血,竟然浑然不察。
“金簪呢?”赵桓征怒目瞪着正好进来的藿香,像个疯子一样问。
这模样,任是东宫最有脸面的奴婢,都会感到诧异。
那个平日里温文尔雅,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子,此刻简直像是被夺舍了一般。
“殿下,您是说什么金簪……”
“阿翎的金簪,阿翎一直带在身边的,她母亲留给她的金簪……”
赵桓征小声念叨着,这才看见自己的手腕正在出血,然而他觉察不到任何痛感。
阿翎消失了,为何她留下来的唯一的信物,也不见了……
赵桓征陡然倒地,昏厥了过去。
*
东宫走水的消息是瞒不住的,那么大的烟和火,京师人隔着几条街坊,也都能看见了。
只是太子妃的死,却被赵桓征瞒了下来。杨诗瑶身边的那几个婢女,都被赵桓征圈禁起来,不许任何人透露什么太子妃死于火情之类的消息。
当然,东宫也没有什么密不透风的墙。
近侍的几个能臣多少得到了一点风声,但是并不是你那么确定。
让他们怀疑的,其实倒不是那些眼线和传闻,而是赵桓征本人的表现。
最近赵桓征的脸色没有一天是好看的,平日里并不会惹他动怒的小事,也可能会因为他的易怒而掀起一场风暴。
大家忍不住更揣测,太子妃必然是在东宫的大火中有了闪失,能让一个储君心性大变的,莫过于失去宠爱的女人了。
一时间,所有经常出入秋爽园议事厅的大臣们都人心惶惶,生怕一个不小心,丢乌纱帽是小,丢脑袋是大。无论事小事大,他们都想躲着,避免自己触到霉头。
就连内阁首脑的徐丞相都告假了,他们又怎么敢掉以轻心。
不过,徐丞相告假,却不是因为怕太子殿下这两天脾气大,而是另有隐情。
徐宗源失踪当日,徐丞相很是着急,暗自派出家丁去找,后来还是遍寻不着,本来打算去报告京兆伊,指望着官兵去搜查。
正在这时,丞相府的管家一封徐宗源的手信。
看完了信,一直以老狐狸著称的能臣徐丞相,险些站不住脚了。
信是他最疼爱的嫡孙徐宗源亲笔写的,主要是向祖父道歉,表明了自己如今已经带着杨诗瑶私奔,去哪里不能相告。请祖父对外宣称自己病死或者意外都好,总之就是此生无法在跟前尽孝,还请祖父和诸位父兄能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