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间内，特里打开墙壁上的开关，天花板正中间那一盏小小的萤火灯亮起来，几只发光的机械飞虫在透明圆顶里飞舞，意外照明了整间屋子。

特里拾起掉在门边地上的一把长剑，把它放回原位。芙薇慢一步走进杂物间，顺带关上了门。

“特里，昨天晚上的那个问题？”

芙薇没敢说“魔女”二字，即便知道没有第三者在听，她还是询问得小心翼翼。

——“你们是怎么活过来的？”

特里对这个问题似乎有了一个答案，她看向芙薇，芙薇也看着她，两个女孩异口同声地说道:

“心核。”

“心核！”

平淡与激动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却说出了同样两个字。

所有人偶的胸口正中央有一个可以打开的开口，里面放置着一块菱形晶体，伊德大人把它取名为“心核”，并叮嘱她们不要随便把心核拿下来，要保护好它。

因为心核内含有伊德大人的规则之力，是心核驱动着她们自主活动。

如果把心核拿走，人偶依然可以活动一段时间，这是特里从前尝试所知道的。

但具体没有心核后，人偶能活动多久，特里并不知道。

同样，心核内的力量也总有用完的一天，因此每月伊德大人会取出所有心核重新注入力量。

“难道伊德大人就是靠心核知道我们的位置吗？”芙薇一下坐到矮凳上，问道。

“可能是的。”特里背靠着墙，没有实践过，她也不知道答案。

“伊德大人今天刚走，五天后的话...”芙薇伸出一只手数着手指，“6月2日，如果我们真的去北边森林的话，以防万一，最好在6月1日就回来。”

关键的问题还是会到来：她们真的要像西部魔女说的那样，千里迢迢去北边的浓寒森林，寻找一条不一定存在的红龙幼崽吗？

她们不知道没有心核能活动几天，也不知道心核是不是定位人偶的关键。

她们不知道北边有多远，需要花多少钱——虽然芙薇有攒下些钱，她除了地毯几乎没有买过其他东西。

可就算真的找到龙又要怎么抓住它呢？

她们只有四天的时间，却对这个旅途一无所知，一无所能。

“我们真的要去吗？”芙薇压低着声音，但每一个字都在颤抖。

特里还没来得及回答，芙薇已经自顾自的接下去。

“去，一定要去。”

“说不定，说不定红龙幼崽很好抓呢！像小宝宝一样。”

芙薇尴尬地哈哈笑了几声给自己鼓气，她用手围成一个小小的椭圆形，仿佛这个目标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但唯一的观众却无法解析这句复杂情感的话语，因此干涩的笑声又很快停止。

芙薇静了静，又问出第二个问题，她从来没正式问过特里：

“特里，你去吗？”

其实特里不需要去，这是属于芙薇的胆大妄为的梦想。

但特里还是坚定地回答，在她成为人偶醒来后从未如此坚定地回答:

“我也去。”

*

偷溜时间定在夜深人静，大家都熟睡的时候。

特里在房间内收拾东西:她的钱包、两套衣服、两件斗篷、一把钥匙，以及从前攒下来稀奇古怪说不定能在某一时刻发挥作用的东西，比如长长藤。

长长藤已经被安置在了一个更小的花盆里，整个藤蔓缩短成只有一只手掌的大小，此刻正在背包的一角扭着腰，看起来很快乐的样子。

最后，她从床底下拿出一袋黑布包裹的材料，是一份召唤魔女的所需的材料。

整理完所有东西，背包看起来依然很富余，让特里想要带走的东西并不多。

最后只剩下心核了。

抬起手，特里将手伸向脖颈下方，皮肤中央的位置。

人偶皮肤刚开始摸起来都是柔软的，就像放在厨房粘板上鲜活的肉一样。但往下按不过五毫米，就能感受到坚硬的触感，如果有人用刀割开它，里面也不会流出血液，毕竟这只是某种材料制成的类人身体而已。

在正中央，有一道不容易注意到的竖着的细小缝隙，特里抬起右手轻轻挖开它，里面静静放置着一块她半个拳头大小的晶石。

淡蓝色的十二面体菱形晶石发着微光，在没有开灯的房间内就像一盏指路灯。

特里把手伸了进去，取出心核，放在了一个八音盒底下的暗格中。

美丽的少女穿着舞裙，抬高大腿和手臂，固定着一个姿势被安装在一个八音盒上，如果转动旁边的机关，美妙轻柔的音乐会响起，少女也会开始转动身体。

这是很久以前特里在一个小摊上看到买下的，也是她在晶球小镇买下的唯一一样东西。

八音盒被她放在了床头边上，特里最后看了一眼静止的舞女，背上包悄悄离开了房间。

天鹅剧院的花园后门，她们约定在那里见面。

推开攀附着花藤的黑色铁门，特里看到比她先一步到的芙薇如微垂的太阳花般站在阴影处。

芙薇抬起头:

“走吧，特里。”